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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第81章晋江文学城
裴丰羽的出现,仿若惊雷乍响,瞬间将殿中气氛搅得森然一片。
柳玉书下意识地望向凤帝,凤帝神色如常,竟无半分异动。
他微微蹙眉,预感不妙,回头对韩柏耳语几句。
钱千雁毫不犹豫地冲出殿外,招来侍卫。侍卫只道:他是从朱雀门一路走进来的。因他身后并无侍卫,亦无长随,又是一个多年锦衣玉食的贵族公子,想必没什么危害,便放他入了宫。
钱千雁将此事一五一十地转述给齐从雪,可齐从雪依旧警惕,直接将长剑悬在了他的脖颈上:“大皇子府外埋伏了八百侍卫,若是拦截失败,自会燃放爆仗加以警示。你是如何凭空出现在朱雀门的?”
裴丰羽十分不喜刀架脖子的感觉,轻松的神色瞬间凝了一层寒霜:“本宫自有本宫的手段!”他抬手推开脖颈上的寒刃,语气中满是不屑:“一个金蝉脱壳、不敢以真实身份示人的鼠辈,还不配劳本宫浪费口舌!”
齐从雪眸色一寒,正欲开口,却被齐翁拦在了身后。齐翁摩挲着紫檀杖上的夜明珠,浑浊的眼眸将裴丰羽从上打量到下,方才露出一个慈爱的笑意:“今夜本该唤大殿下入宫,然,天降大雨,难免淋湿衣物,若大殿下因此感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裴丰羽嘴角微勾,露出一抹嘲弄的笑意:“齐翁想多了,本宫身体康健得很,便是今夜变了天,大雨变成了大雪,本宫也不会受到一点伤害!”
齐翁沉吟片刻,心中权衡了一番裴丰羽的价值后,对齐从雪道:“大殿下喜欢看热闹,从雪,替大殿下看座。”
齐从雪微微眯起眼,心中虽满是疑惑,但还是命人抬了椅子给他。
似是因为自家人到来,一脸灰败的西川王终于有了些生气,看着裴丰羽问:“适才陛下说,她是母皇亲生,皇舅可知,她说的是真的吗?”
座位被安置在距离齐翁不远的地方,似是不希望他脱离她们母女的掌控。裴丰羽毫不在意,撩起衣袍,神色从容地落座。闻言,他嘴角微翘,目光淡淡地看着西川王:“不然呢?否则凭她这个要死不活、凡事懒得相辩的倒霉性子,先帝会瞧得上她?”
西川王原地打了个晃。
今夜踏入宫城之前,她始终笃信裴源当年不过是凭借卑劣谄媚之术,才得以僭越凤位。
所以朝堂之上,群臣皆不屑于效忠于她,即便自己远在西境,仍能得众人忠心追随,她们为她暗中谋划,步步为营。而她亦不负所望,卧薪尝胆多年,以贤德与魅力折服众人,运筹帷幄,谋算深远,终将半壁朝堂握于掌心。只待今夜将凤帝裴源的头颅斩下,那本就属于她的凤位便唾手可得。
然而,踏入宫门不过须臾,却被告知过往的追随皆为虚妄,效忠亦是虚假。她如同一个小丑,被她们戏弄多年,而始作俑者们竟无半分愧疚与歉意,任由她怔立原地,视若无物,仿佛她为空气一般。
而此刻,竟又得知裴源竟是母皇所生?
她的生父本是低贱舞郎,这也是众姐妹鄙夷轻视她的主要缘由。如今,身份陡然逆转。往昔众姐妹对她的讥讽与调侃,此刻皆化作荒诞笑谈,而她,竟是这笑话中最可悲的笑柄。
她算什么?一个娱乐所有人的笑话吗?
裴丰羽眼见她眼神瞬间涣散无光,人虽站在原地,灵魂似已飘出了天际。裴丰羽轻笑出声,语气淡然,似是闲谈般说道:“你也不必如此伤怀,你输给她,一点不冤。”
见西川王看着自己,他才接着缓缓道来:“先帝昔年产女时耗尽心血,总觉精神不似从前,便一直觉得小五是个讨债的伥鬼。所以小五刚满周岁,便下令毒死了沈氏郎。你父君虽愚钝,却并非狠毒之人,于是她便将小五寄养在你父君宫中,任其自生自灭,也是想瞧瞧,这女人生出来的孩子,是不是比男人生出来的命更硬。”
裴丰羽歪头托腮,目光落在小凤帝身上,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果不其然,这孩子命硬得很,且自幼便早慧得令人咋舌。尚在牙牙学语之时,便能察言观色,知晓如何在深宫中苟且求生。先帝心生好奇,命宫女设局,将她引入凝辉殿,欲试探她在帝王一怒之下,能否自救。不料,她察觉不对,直接钻进凤案下头,没心没肺地睡了一觉。醒来后察觉殿内无人,还顺手替先帝批阅了一本奏折。工部上奏,西城城墙年久失修,索要五万两白银修缮;她批道:‘五万两可购五百万块砖石,约建十里城墙,西城城墙仅有五里,余下二百五十万块砖石,你是要为自己的九族垒坟头吗?’”
裴丰羽收回视线,看着近在身侧的裴安,语气带着几分玩味:“她那年也才五岁,而你,六岁启蒙。你说说,一个无人管顾、在后宫受尽冷落连饭都吃不饱的孩童,文字和算数是怎么学来的啊?”
舅侄二人正闲谈间,宫门再次开启,周天韵携画卷归来。
齐翁的眼眸瞬间迸发出了精光。
她激动地迎上,近乎颤抖地将画卷慢慢抱在怀里,神色贪婪地嗅着画卷上的味道:“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
殿中皆是她的爪牙,自然与她同露喜色,裴源则显得有些一头雾水。
万幸,齐翁到了废话颇多的年纪:“陛下可知此物?”
裴源试探道:“总不会是藏宝图吧?”
这话似戳到了齐翁的笑点,她仰头大笑,笑得酣畅淋漓,良久才铿锵有力道:“不错!正是藏宝图!”
裴源:“……还真是一点都不让人意外啊。”
天底下有张藏宝图,而图就在皇宫里,而她作为凤帝,却丝毫不知情。
这合理吗?
裴源愣了会儿神后,忽而恍然,她忘了,她失忆了。
齐翁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你不会天真地以为,昔年太祖是因为她那把子力气,才打下了这天下吧?”
裴源眉头微挑,若没记错,这图是先帝所获,跟太祖又有何关联?她冷声道:“你刚刚还说:太祖乃乱世中突起的枭雄,英勇魁梧,气吞山河,展臂高呼,引来无数英豪相
助。怎么这会儿又要污蔑太祖……是靠这图中所获宝藏,收买了众人不成?”
“污蔑?”齐翁冷笑一声,声音中满是不屑,“若无财帛,谁愿为她效力?若无银两,她又从何处得来战马、战袍?你可知,太祖起兵之时,麾下不过数百人,若无这图中宝藏相助,又怎能在乱世中立足?
“你问朕?”裴源微微蹙眉,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你不是才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是太祖的军师,与她一同打下这天下?那太祖是否有财帛,你难道不知?”
齐翁正欲开口,裴丰羽却抢先讥讽道:“齐翁,您不能仗着自己年岁大,便随意糊弄晚辈们吧?母皇的军师分明是温觅,也就是如今的温老太尉。当年,您不过是温老太尉手下的一名小小书吏罢了,在母皇面前,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怎就成了母皇的军师?”
齐翁面色骤变,厉声斥道:“温觅?不过是有个好出身,自幼得名师指导,又窃取我们这些书吏的功劳占为己有,否则?她也配得上‘军师’二字?”
裴丰羽笑而不语,小凤帝亦嘴角微勾,讥讽之态,不加掩饰。
自裴丰羽的不请自来初,齐从雪便一直内心不安,此时,心中的不安甚嚣尘上,甚至隐隐有些忐忑。她毫不迟疑,将长剑再次悬在了裴丰羽的颈上,眼神里透着决绝。
“母亲!勿再与她们多说废话!”她长剑一紧,在裴丰羽的脖子上划过一道血痕,鲜血顺着剑刃滴落。齐从雪的目光如刀,直视凤帝,呵斥道:“速速写下让位诏书,否则,我现在就砍了裴丰羽的脑袋!”
裴源懒懒地瞥了她一眼,语气轻飘飘的:“朕自己的手足,都说杀就杀。你以为,朕会在意皇舅的生死?”
裴丰羽冷哼一声,声音虽低,却满是嘲讽:“倒是心狠。”
裴源不语,倒似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任由众人闹腾。
羽扇接到暗示,缓步上前,倒水入砚台,研墨的动作不疾不徐,声音却冷如寒霜,毫无平日里软弱无依的样子:“陛下,今夜风雨疾驰,诸位大人深夜悄然而来,未引起半分波澜。如今,凰贵君被困于内殿,乌尚宫亦被制于宫外,禁军皆已归顺,凤鸣卫此时就算接到帝令,可区区千人,想来还未走到这紫宸殿前,便已凋零雨中。这宫城之中,再无陛下可倚仗之人。无论这宫城的惨叫声有多大,都会被这狂风暴雨掩藏无踪。陛下,您没有任何胜算,也不会有人从天而降前来救驾,何必再浪费大家的时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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