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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岁寒与谢缘觉推开屋子木门,看见眼前情景,都愣了一愣,茫然地立在原地,想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何事。
然后,她们便听见颜如舜慢悠悠地道:“两位来得正好,此人不知是哪里来的恶徒,在我房梁上藏了许久,刚刚才被我发觉,我正准备将他扭送官府。”
“袁雅!”彭烈闻言气急,根本不待凌谢二人反应过来,他已先吼出了声,“你是疯了不成吗!”
他不叫这个名字还好,颜如舜一听他话里开头二字,神色立变,霎时间手腕一转,似是动了杀气,不再像刚刚那般游戏动作,出手就是杀招,闪着寒光的刀尖眼看着就要刺中彭烈胸口。
彭烈八成躲不过这一招。
而一旦彭烈身亡,真相掩埋,很难再知道他和重明之间到底是何关系。是以凌岁寒无暇多想,下意识拔刀出鞘,长刀带出一阵凌冽寒风,颜如舜只觉一道刀光在自己眼前闪过,如雷霆之声,来势汹汹,她不敢小觑,身子腾空一跃,刚刚避过刀锋,又得立刻迎接对方的第二招。
见她们两人纠缠在一起,彭烈心道这是个大好机会,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他将将迈起脚步,欲要破窗而出,忽听得嗤嗤声响,原来是谢缘觉反手一扬,一蓬银光骤然袭来。他本就有伤在身,这飞针暗器犹如春雨细密,哪怕他迅速纵身躲避,仍然没能完全避过,其中两枚银针刹地射中了他的身体。
身为医者,谢缘觉认穴奇准,飞针顺穴攻心,彭烈惨叫一声,跌坐在地,便再也动弹不得。
谢缘觉无心理会他,转首继续观察起了凌岁寒与颜如舜的战斗。
她们两人武功都是以迅疾著称,因此短短一小会儿时间,双方交手已有十数招。尽管凌岁寒使的只是普通刀法,但她生性要强,刀一旦出鞘,总要获胜才肯罢休,起初颜如舜还以防守闪避为主,希望解释清楚误会,哪晓得凌岁寒越攻越急,显然打出了兴趣:“我早已在房梁上看过,那里根本不可能藏人,我们先分出胜负,你再说你的解释吧!”
颜如舜闻言无奈,这才唯有全力以赴。然而凌岁寒自幼有名师教导,即使不使阿鼻刀法,武功也略胜颜如舜一筹,颜如舜万万没料到对方刀法比自己猜想的更加卓绝,心念一动,右手蓦地一扬,短刀脱手而出,似暗器一般飞向凌岁寒面门。
这一招对凌岁寒自然构不成威胁,只听“哐当”声响,火花溅起,她已一刀将它斩断,岂料就在同一时刻,颜如舜欺身而上,双手掌心不知从哪儿冒出两柄短刀——莫说凌岁寒始料未及,即使在一旁冷眼观战的谢缘觉也觉这两柄刀根本就是凭空出现,出现得太过蹊跷。
颜如舜双手握刀,刀尖距离凌岁寒身体要害处只有半寸,她当然无意伤害无辜,只想尽快制住了对方,战斗停止,双方才能继续交谈。凌岁寒不知她心中想法,纵然知晓自己并无生命危险,却也不甘愿自己就此落败,当下运起内劲贯注于刀锋之中。
短刀已在这一刹那儿抵住凌岁寒背心要穴,颜如舜正想开口说话,忽觉四周寒气陡然生起,握着短刀的双手仿佛结了一层冰。凌岁寒手腕微转,长刀已猛地向她劈来,多亏她轻功卓绝,尽管那凛冽刀气令她的反应不由得慢了一瞬,但一旦回过神,她腾空而起,堪堪避过杀招,人已后退至屋外。
凌岁寒动作未有片刻停顿,手中长刀毫不留情,紧紧追着颜如舜不放,寒光闪闪,冷气森森,犹如一片又一片的雪花飞洒而来。与之前相比,她此时刀势凌厉得多,也狠辣得多,显然每一招都是冲着杀人去的。原本颜如舜擅长的是近身作战,这会儿却根本不能靠近对方。
情形凶险至极,好在她们都已转移到了屋外,四周环境宽敞许久,只要颜如舜愿意,凭她的轻身功夫,她转身就走,凌岁寒绝对追不上她。
她的的确确已有此打算,手中双刀再次一扬,朝着凌岁寒身前掷去,便欲趁机飞上屋顶,离开这座宅院。然而她足尖一点,人虽已跃至半空之中,目光仍紧紧盯着凌岁寒,对方眉目间隐忍的痛苦在一瞬间映入她的眼帘。
颜如舜想不通,这场战斗明明是凌岁寒占了上风,为何她蹙额锁眉,脸上神色反倒像是受了重伤的模样?
若说她是有旧伤复发,那又怎可能越战越勇?这一点疑惑在心底生起,颜如舜不由回想起适才凌岁寒的出招动作,又觉哪里还有古怪蹊跷,不由自主落下地来,敛容道:“不必打了,我认输——”岂料话音未落,对方一刀又劈来!
只此一招蕴含不知多少种变化,端的是奇诡莫测,迅如闪电,彻骨寒气如影随形,饶是颜如舜身法灵敏,蓦地向旁避过,仍是忽觉肩头一阵剧痛,锐利刀锋在她肩上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鲜血顿时从颜如舜肩头涌出,一抹猩红出现在凌岁寒眼前,她咬住下唇,仍控制不住地紧紧握住刀柄,但强迫自己的脚步往后稍稍退了退,吼出一声:“你到底走不走!”与此同时,在旁观战许久的谢缘觉终于把手一扬,一大把白盐似的粉末撒来,眼看便要撒在她们两人身上。
两人均不知这是何物,顾不得伤口与体内的剧痛,下意识侧身一避,白色粉末落在她们身旁地下。她们全身不沾半点异物,哪知须臾过后却仍是感觉胸口一闷,呼吸一滞,凌岁寒握刀的左手甚至微微颤抖了一下,然而正因如此,她也总算能够短暂地控制手中之刀,当即将长刀一扔。
又是“哐啷”一声,适才还散发着凛冽寒气的杀人宝刀,此时此刻被孤零零地扔在了院子角落。
凌岁寒蹲下身,左手撑着地面,大口喘着粗气。
颜如舜肩头鲜血直流,不一会儿已染红她的衣袖。她靠着一株老树,伤口处肌肉骨头火烧似的疼痛,她竟浑不理会,自始至终凝目望向凌岁寒,目光中充满探究的神色,忽而展颜一笑:“受伤的明明是我,怎么你看起来比我还难受的样子?”
而恰在这时,静立一旁沉吟少顷的谢缘觉,在移动视线将她们两人都瞧了一瞧以后,终究是先提着药箱走到颜如舜身边,拿出止血的金疮药,欲为她上药包扎。颜如舜当下摆了摆手,笑道:“多谢,我自己来吧。你还是先给她看看。”
凌岁寒闻言猛地抬起头,语气听来比先前更加气愤:“你刚才明明能走,为什么不走!”
颜如舜又倏地笑了,尽管这一笑牵动她的伤势,让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但她那双眼眸依然湛湛生辉,不减分毫笑意:“这是我的宅子,我还不曾见过客人要赶主人离开的。”
“你……”凌岁寒又气又无奈,“你就不怕死吗!”
“你不想杀我?”颜如舜奇道,“那你为什么……”
凌岁寒突然沉默,片刻后站起身,似是不想回答颜如舜的问题,脚步刚刚一迈,谢缘觉却在此时来到她的面前,语音甚轻,语气不容拒绝地道了一句:“别动。”旋即伸手把上了她的脉搏。
——好烫的肌肤。
前日在长治县的医馆,谢缘觉第一次给凌岁寒把脉,便觉她的皮肤比起普通人更热一些,但现如今她的肌肤温度,仅仅一个“热”字已不足以形容,更像是火焰似的滚烫。
倒与谢缘觉肌肤的冰凉形成鲜明对比。
谢缘觉微微蹙了蹙眉,陷入沉思。
凌岁寒不知该不该挣脱她的手,忍不住道:“我没有受伤。”
谢缘觉道:“可你中了毒。”
凌岁寒的确感觉胸口还隐隐传来一阵不适感,与她施展阿鼻刀法时要忍受的疼痛完全不同,狐疑道:“是刚才那些药粉?但它们并没有撒到我身上?”
谢缘觉道:“你闻到了它们的气味。”
凌岁寒道:“所以在那一瞬间,我已经中了那些药粉的毒?那你还是先给重明解毒吧,这点疼对我来说不妨事,我能忍得住。”
谢缘觉回过头,看向颜如舜问道:“你已经运功把毒逼出来了,是吗?”
颜如舜正在给自己的伤口敷药,鲜血虽渐渐止住,那火烧似的疼痛依然没有消失,她索性倚着树干坐下,闻言点了点头。
谢缘觉道:“你也知道那些药粉没有撒在你的身上,只是闻到一点气味,对你的身体影响不大。何况我方才只是想让你们停战,这点毒性微乎其微,你的内功也不错,应该很容易将它逼出?”
“因为我练的内功不能治伤,当然也不能运功逼毒。”对于这个问题,凌岁寒倒是回答得坦然,毫不犹豫,“既然毒性微乎其微,那你更不必管我。她的伤重得多,你还是先给她治。”
言罢,她终究挣脱开谢缘觉的手。
“上回在永春堂,你不是说今后若有机会,你想试一试能否治得了阿鼻刀的伤吗?现在机会来了。你帮忙治好她,这次的诊金我来付。”
旋即,她在谢缘觉与颜如舜诧异的目光之中转身向后方廊下破屋走去。
她还记得她和颜如舜这一战的起因。
现而今颜如舜被她所伤,她心里不禁生出些许愧疚,无法立刻质问对方与彭烈的关系,一腔闷气发泄不出,只得找彭烈逼问。然则出乎她的意料,当她又走进这间屋子,举目四望,屋里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影。
可是她若记得没错,谢缘觉明明早已用飞针封住了彭烈的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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