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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会。我不会让任何人逼我,做我不愿意的事。或者......裴兄,玉铮,你说你师父还收不收徒弟了?嗳,也不用,你们还要不要扫地的苦力?或者道观接待来客的人呢?要是‘不一样’说的是我去仙门里玩了,那我觉着还不错。”
良久,却并无回应。
魏春羽诧异地凑近醉鬼几分,又自顾自灌下些滑润的酒液,衔着抹得意的笑:“裴兄?玉铮?这就上脸昏头了?”
魏春羽只道他酒力浅薄,却不知道,在裴怀玉还是小魏、于沙场征战的那些年里,曾在交战间隙,同战友一人干了半坛烧刀子。
那股辛辣从咽喉窜到胃,让全身都燥热起来,仿佛每一寸肌肉都更蓬勃,有了使不完的牛劲和气吞山河的壮气,连那气势汹汹的敌人,也只配做马蹄下的烂泥了!
那时候,不要说半分醉意,裴怀玉反倒被那酒气鼓舞得脑子更清醒、浑身更有劲了。
可如今换了个身体,却被寥寥几杯清淡的糟香酒抡昏了。
魏春羽千呼万唤,才叫裴怀玉回了神,又迷迷糊糊地提起了亲缘的话头。
——“我以前过得也不好。你知道我烧祠堂,知道我遇见师父前有吓人的疯病,却不知道,我那是拜裴荣风的生母所赐。”
此话一出,蒙着些醉意的魏春羽霎时惊醒了,他道:“玉、玉铮,你喝多了。”
慎言啊!魏春羽可不想第二天一早拉开门,外头站着裴府来灭口的人,落得个“朝听秘辛,夕惨死”的下场。
也不知怎么一沾酒,好好一个知礼知度的裴怀玉就成了不吐不快的小可怜。
魏春羽正纳闷呢,裴怀玉那头还不管不顾地讲着,直至一番编撰的苦泪尽数倒出,他才似长蛇露出捕猎的尖牙般,装作不经意道:“阿魏,你呢?如今魏府里,你的父母兄弟待你可好?”
魏春羽“啊”地望过去,见到一个忧愁的侧脸,油灯的光米粒似的落在裴怀玉眼下,竟像是晶莹的泪珠。
魏春羽咳嗽两声,按下几次遇刺的乱麻,只含糊道:“好啊,怎么不好?苦日子都过去了。”
却见裴怀玉微微摇了摇头,又道:“假若我生母在世,一定也会待我好的。”
裴怀玉不顾那残魂又怂又悲愤地叫“休得污蔑我裴家人!”,继续循循善诱道:“说起来,我生母还是阿魏你的姨母呢。”
魏春羽一个鲤鱼打挺,惊道:“你知道我母亲?”
“自然。我母亲在世时同我讲过许多,还叫我找机会把你母亲的旧物带给你。”
“旧物?”
裴怀玉道:“正是。”说着竟真掏出半边玉佩来:“这玉璜,便是其中之一。”
魏春羽原本还当他醉酒胡诌,见得此物,却是大惊。原是因为他自己也有一边玉佩,现下一拼,竟是合上了,严丝合缝!
“果真......只是玉铮,我们过去几次见面,你为何不把这些事与物件告诉我?”
裴怀玉似是酒意上涌,头沉得一点一点,如风中长苇:“一来,是我前几次见你见得突然,不曾把信物带在身边;二来,也关乎......关乎另一件——”
话音以裴怀玉醉倒,整个人前扑在桌上告终。
魏春羽“欸”了声,好气又好笑地去推他搡他,醉鬼都不再理他了。
“怎么偏偏是这个节骨眼儿......”
魏春羽叹了口气,思虑一番,掏钱开了间房。但在要把人扶上去时犯了难。
裴怀玉虽看着清瘦,但到底身长八尺,又跟师修习,皮肉紧实,一时间魏春羽也无法撑着他移动。
幸而给他递鳢鱼脯的壮汉来搭了把手。
那汉子眉目周正,皮肤晒得略黑,一副古道热肠。现下正操着一口北方的口音,同他亲切道:“不用再谢我了——我们走镖的,就爱结交朋友,你觉着是我帮了你,但其实我能同你搭上话高兴着呢!方才我不是偷听哈,凑巧听到了兄台的话,那句‘什么都不如闲云野鹤来得自在’,真真是豁达......”
话至半截,赵清晏挠了挠头:“说了这么多,还没同你交代姓名——我姓赵,叫赵清晏,你要是不介意,同我兄弟一样叫我‘赵兄’或者‘赵太平’都成。”
“赵兄好名字啊!”魏春羽同他将醉鬼放倒在床铺上,与他握了握手,道:“在下姓魏,魏春羽,幸会!”
赵清晏手上很粗糙,也有着一股子江湖人的蛮劲,几乎捏得魏春羽骨头疼:“原来是魏兄!幸会幸会。我这名字还是我老子取的,他除了这个名字......什么也没留下,魏兄你说——一个用了十多年轻飘飘的笔杆子的书生,偏要去舞那大刀,哎。”
魏春羽抿了抿唇,也不善于安慰人,只能用劲回握他,干巴巴道一句:“这世道不太平啊。”
“那鞑子打来了,要我说,就杀,”赵清晏字字铿锵,眼睛在黝黑的面孔上亮得出奇,眼神坚定得仿佛要灼烧所见之物,“前几年裴鸿带着打的时候,杀得多痛快啊!不像现在......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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