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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让猛虎剧烈挣扎起来,它拼命扭头,想要甩开已经骑坐在它身躯上的人。可是那个人却依旧死死地握着刀刃,眼上猩红一片,目眦尽裂。
最后,霸主的身躯终于如山一般倒下,不可一世的眼睛渐渐阖上,一动不动。而那个将它一举杀死的人也终究力有不逮,随之滚倒于黄土中,五官僵硬,呼吸沉沉。
变故太快,场上的人屏住许久的呼吸,这才终于找回了原本的节奏。豫章长公主不知何时也站了起来,走到了铁笼边,一双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相比于其他贵女的惊吓又好奇,她似乎并不恐惧于这样的血腥与残忍,反而因为这个画面,看上去异常兴奋。
诡异的兴奋。
若非战乱横生,这位长公主原本也该是无忧无虑度过一生的。懵懂单纯是一种幸运,可是上天并没有给他们这些人这样的幸运。
“厚赏!”豫章长公主拊掌大笑,“有勇有谋,区区两镒黄金怎够,今后便跟在孤身边吧。”
听到这句话,那个兽奴慢慢抬起了头,挣扎出一个行礼的姿态,但终究力有不逮,颓然倒了下来。
贵女们的面色终于恢复了过来,交头接耳地议论着这个奴隶的勇猛,郎君们依旧言笑晏晏,好像能从一场人与兽的搏斗中,看出什么韬略兵法。
熏风很快吹散了血气,铁笼打开,仆从麻木地往外抬着支离破碎的尸体,好像这些残躯断臂不过是屠狗宰羊的结果。
赵缨悲悯地看着这一切,感觉自己犹如置身于一场荒唐的游戏中,游戏里的人癫狂地笑闹,让他觉得压抑又痛苦。
不由得往灵徽那里望去,她嘴上和自己置气,心里也会害怕的吧。她一向胆小,心底柔软,今日不该让她来此,见识这世间的种种残忍和扭曲。
记得小时候,他曾为她抓过几只兔子养在后院里。有一天,她忽然来寻他,眼睛通红,该是狠狠哭过一场。
“怎么了,圆月?”他焦急的问,直觉是她受了欺负,已经准备好替她出头了。
可是她却扁了扁嘴,终于还是忍不住“哇”的一声,哭着扑在了他的怀中:“阿兄,有只兔子死了。明明昨天还是好好的呀!”
听完她的哭诉,赵缨紧绷的神经忽然就放松了,只要不是她受了委屈便好。只是应该如何告诉她,生老病死是常事,人和物皆是如此。但她还是个单纯无知的孩子,接受这样的说法,应该很困难吧。
那一日,哄得她终于不哭时,已经夕阳西下。看着晚霞染透了半面天空,用温暖的光芒安抚着千家万户时,他默默地想,那些生死别离自己受着就好,这个小女郎应该一生一世,平安喜乐,无忧无虑。
可是她分明已经被磋磨的面目全非,记忆里娇憨的容颜不再,她美丽依旧,却总是伴随着哀愁。
这都是他的错,是他没有履行好自己的诺言,辜负了她的信任。
当赵缨好容易看到灵徽时,预料中的恐惧并未在她脸上出现。她的脸上带着妍美的笑容,正在奉承着那个跋扈恣睢的豫章长公主。两个人的举止看着十分亲密,甚至不像第一次见面一般。
赵缨心口涌起一丝莫名的怒气,贪玩也好,任性也罢,她都不该和这般声名狼藉的女子混在一起。杨氏满门忠烈,家风清正,断断容不下半分污点。
这样想着,脚步就有了几分焦急,他需要尽快将她带回去,哪怕她会因此生气。
然而,变故却在旦夕,咫尺的距离间,他看到一个奄奄一息被抬出的兽奴,忽然挣扎起身,利刃仿佛闪电,划破此时言笑晏晏的场合,直直向着豫章长公主而去。
变故来得太快,饶是长公主身边侍卫林立,仍来不及阻挡这样突兀的攻势。来得及有反应的人已经被吓傻了,更多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距离太近,角度太刁钻,时机选的太巧妙。
赵缨目睹了一切,但是他并不认为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况且他阻挡也来不及了。
谁知这时,他却看到了那个浅碧色的瘦弱影子,仿佛一只蹁跹的蝶,还不犹豫地扑在了豫章长公主的身上。
刀刃不出意外的刺入了她的身体,沉闷的声响仿佛一瞬间也刺到了赵缨的心里。他听到一声尖锐的耳鸣声撕裂了他的智,想也来不及想,在歹徒就要刺第二刀时,用手紧紧抓住了刀刃。
手腕稍一用力,刀已被夺过,反手又准确无误地扎在了行凶之人的胸口。一气呵成,果决凌厉,他并没有给对方一丝生机,也来不及犹疑。
“圆月!”赵缨叫着这个名字,期待着一切都是一场误会,她会在人群中茫然地看着一切,然后走过来告诉他,说自己没事儿。
可是她还是回头了,脸色很苍白,唇角却带着惯常的微笑,声音软软的,和曾经一样:“阿兄……疼……”
赵缨俯身将她抱起,茫茫然,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不知道该做什么。他的腿有些发软,踉跄了一下,差点将她摔了。手臂却箍得更紧,几乎要将她嵌到自己的血肉之中。
身后长公主尖锐的咆哮声传开,嘈杂的脚步声跟在自己身后,有人叫嚷着什么,他通通听不见,也不想听了。
他的圆月,最怕疼了,怎么会傻到给别人挡刀啊!
十九、故梦士庶之分,天渊之隔
灵徽做了一个杳杳的梦。
梦中洛城仍在。
她所住的庭院里有一棵很大很大的枇杷树,听说早些年是结果子的,可不知为什么后来再也没有结过。不过那树仍旧长得枝繁叶茂,遮蔽了半个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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