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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简易帐篷里,高炉旺火支起两口大铁锅。几个嬢嬢手脚麻利煎炒烹炸,一道又一道热气腾腾的菜肴被端上流水席。
关妍谁也不认识,就近找了个空位落座。提筷子吃菜,屏蔽掉周遭所有异样目光。
邻座两个中年男人打量她一圈后,继续喝酒聊天。
一个说:“余大元可以哟,又修新房又娶新媳妇,开汽修店楞个找钱唛?”
另一个说:“你不晓得嗦,他是上门女婿,岳父出钱帮他修嘞。”
“我记得田家有个儿子得嘛。”
“嘘,你阴到点(小声点),儿子好多年前喝农药,变植物人啰。”
眼前的热闹喜庆仿佛变成了虚假繁荣,两人碰杯,同时发出无限惋惜的叹息。谁也没留意到桌前的贵州大曲已不翼而飞。
找个空杯子,关妍倒了小半杯,仰起头三两口喝掉。酸,涩,酱味浓郁,从喉咙烧至心口,她重新提起筷子。
余大元带着田玉清来敬酒,关妍和在座宾客一同举杯起身。
与新人对上视线的一刹,田玉清如遭雷击猛地一震,酒杯随之落进面前的土鸡汤。滚烫汤汁溅到周围人身上,惊呼声四起。田玉清的手背也未能幸免,她却好像浑然不觉,拨开身旁簇拥的宾客,箭步冲到关妍面前。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她咬紧牙关卯足力气,狠狠扇了关妍一耳光。
头被打得歪去一边,关妍的左脸瞬间红了,铁锈味充斥口腔。
指腹蹭掉嘴角渗出的血丝,她重新看回田玉清。既不惊也不恼,甚至像感觉不到疼,呈现出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平静的好似无事发生,与怒不可遏的准新娘形成鲜明对比。
半空中回荡着宋祖英的《好日子》,田玉清似乎已经忘记了这是她的订婚宴。眼中仇恨如烈火熊熊燃烧,她捏了捏震麻的手心,再度抡起胳膊。
关妍出手敏捷,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她对她说:“刚才如果是替你哥哥出气,我认。现在开始,你再敢碰我一下,我保证加倍奉还。”
田玉清没她高也没她力气大,几次挣扎未果,人变得有些歇斯底里,冲四周无助大叫:“哪个喊她来嘞?!快!快点把撵她走!她是坏女人,是狐狸精!是杀人犯!”
人群一阵骚动。
有人窃窃私语,有人静观其变,也有人蠢蠢欲动想要帮准新娘子出头。
被辱骂的关妍却如同五感全消,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连眉毛都没抖一下。刚松开田玉清的手,一个熟悉背影立时挡在她的面前。余大元也从人群里钻出来,拦腰抱紧气到失态大哭的田玉清。
“你又多管闲事。”
背后响起关妍的不满抱怨,林向昀听到了也当没听到,他面向田玉清:“有话好好说。”
泣不成声的田玉清伏在余大元胸前,痛诉一般,“林老师,她欺骗我哥哥感情,害我哥哥为她寻死。好端端一个人啊,二十岁出头就终身瘫痪,永远只能躺在床上,你让我啷个和她好好说话?!”
林向昀几分钟前刚进院子,被田玉清的嘶吼引过来,发现被围困的人是关妍,站出来维护她完全出于本能反应。他听清楚了田玉清的每个字,却听不太懂它们组合在一起的意思,于是回头,眼神诧异,希望关妍能尽快给他一个解释。
“她说的是事实。”这就是关妍唯一的解释。
她面无表情转身,仿佛幻化成了会抽筋剥骨的猛兽,人群自动为她让出一条道路。
曹征也在其中,脸色阴郁,心有不甘地注视着她。他知道她一定不清白,可他没有证据,只能眼睁睁看她离开。
关妍坐进宝马车,拨下前上方的遮光板,车内镜里的自己半张脸又红又肿。
没有今天的订婚宴,她可能永远会知道,喝农药自杀的田家俊最终成了植物人。如果有机会见面,她会对他说对不起。可显然,这样的机会非常渺茫,所以这一巴掌她挨的不冤。
顶着半张肿脸开车去往环城路,手机响了,是林向昀。关妍没接,任由它一直响个不停。出城的道路畅通无阻,果真如交警所说,顺利通车。路面结冰仍未完全融化,好在天气晴朗,能见度高。
宝马车逶迤盘山而上,手机再度唱响,还是林向昀。
关妍接起来,不等对方开口,斩钉截铁道:“你什么都不用说,我已经出城了。我不会再回来,我们也不会再见面。我会删除你的号码,希望你也如此。”
能说的就这么多,她果断收线,手机扔去副驾。
不多时,铃音第三次响起,吵得人无法安宁。
关妍以为还是林向昀,抓起手机就问:“你到底有完没完?”
那边安静一瞬后,传来火山爆发似的怒吼:“贱人,你居然给陆修明生了个野种?!”
“阮芳菲?”关妍莫名其妙,“你打错电话了吧?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绝对没错!”阮芳菲的尖利高音刺破手机,“少他妈装傻充愣,你有本事瞒着我给陆修明生儿子,为什么没本事承认?!”
关妍觉得她很可笑,拿下手机想挂断,转念又重新贴回耳边,“谁告诉你我和陆修明有个儿子?”
太想知道哪位大仙无中生有,没留意前轮打滑。
等关妍关妍反应过来为时已晚,车头失控地撞向了山壁……
“我女朋友。”
关妍是在苍莱县人民医院的病床上醒来的。
车祸现场是事故高发路段,宝马车副驾一侧被撞得稀烂。不幸中的万幸,因为气囊弹出及时,衣服穿的够厚,再加上车速不算快,关妍只有几处软组织挫伤和轻微脑震荡。医生建议留院观察两天,并做全身检查,她最后只答应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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