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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芝驱车去请巫师驱煞,赶鬼驱邪、祛病囊灾。请来的巫师作法后凌老太才安稳着睡下去,众人方散去。以后偶然听见凌老太与她女儿对话:“不闹厉害,他不知怕处。”
这一闹,闹得通宵达旦。云秀回到房里担惊受怕,身体又疼痛不已,她把脚放在床上,只见腿上一片青紫,大得整块膏药贴不完,拿镜一瞧,眼颧骨浮肿显麻子点。
那天晚上,毛毛一直做着蚂蟥的梦,以后她的梦里总脚板隐约的痛,几只蚂蟥在脚趾里,一半钻进肉,一半悬出来,整个梦里她都在隐忍着、寒着心拔蚂蟥,发出寒颤人的叫声,冷冰冰的醒来。
而云秀的梦里则是凌老太勾着指尖挖她的眼睛,无论白天黑夜只要想起这一幕,她的心冷冰冰的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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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日,荣芝对云秀说:“法事也做了,医生也请了,凌老太怎是躺着不知人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是要去请四叔来看一看。”说着往外走,不到十分钟又折返回来了,脸上带着怒色,云秀问道:“怎又折回来了?”
“刚走到周家门口,罗少珍立在门口,我走一步她啐一口。我上前问‘罗少珍,你到底怎个化势,走一步啐一口’她反指着我鼻子骂‘你自己不晓得嘛,前日若不是两老拦着,我们家本逵不是让你吊树上打死哩!你反是打死也不哀心,不是自己腚里生出来的崽,想打想骂,随你的心,你就没有王法,晓得不!’我也指着她鼻子骂‘你罗少珍,是啥个角色,指着我鼻子上骂,我屋场的事你总闲言碎语,在我面前吼吼叫,你竟是嘴巴发痒。’我举起手摔了她一巴掌。”
云秀听了吓一跳,心里想:“怎能打人呢?”一时自己又小声嘀咕:“这罗少珍,就是嘴巴生贱,是要经打。总是有一波冇一波骟,在埠村到处讲只有两老对赵本逵好,我们两个对他坏,哪里有好有坏,几个孩子都是一样吃,反是他,还常开小灶,真是还要做成怎样?”半晌,她又问道:“你打了她,她还不更要记恨我们。”
“管她一条筋,在我面前做神气,请她冇得好屁眼屙屎,往后只要见她上门,我就是一顿讽。偏生她每日见不到赵本逵就失了魂似的,她要是还要管,只有一个法子,让她牵起走,随他去罗家也好,看他离开我们家会不会更好!”
云秀正要说话时,忽一个重影在她眼前一晃,吓得她犹如见了鬼一般。两人定睛看去,只见是凌老太立在他们面前,横眉怒视叫道:“哪个敢牵走!”
云秀小声自言自语:“哼!好了身子也要躺着装病,好人装病人,病人装死人!装得真好看,偏生一听赵本逵要走就激起你的活欲!”
荣芝看了,好气不气说道:“自然醒了,不用请了。”
云秀整个脸颧骨仍紫黑一片,眼窝里显麻子点,沾碰不得,总是有东西遮住了眼睛,忽暗忽明,只一睁眼,肿高的脸颧骨就在眼里,让她又看见凌老太那张恶脸,眼珠子如瞎了一样,漆黑一片。
凌老太自从站起来后,脾气越来越大,看云秀的脸也越来越恶,而云秀心里对她也是恨到骨里,她照样走出去,而且要抬头挺胸走出去,她要让埠村的人看看凌老太的恶行。此后她更加迷恋的待在土里,田里,是希望远离面对凌老太时那种挥之不去的愤怒,持续不断的煎熬。
凌老太卧床养了一阵,已全好。一日清早,凌老太在阁楼里拿香炉,在大宅前设香案台,摆祭品。荣芝问道:“今天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你摆香案做什么?”
“赵本逵今日满十周岁,我敬一敬菩萨。”凌老太手持一把焚香,在空中一扬,灭了火,说着双手供奉插上焚香,在香案前跪伏,头放在交迭的手上,默念道:“今处埠村大塘境福主仰山祠下居住:求吉信士……傩神姥爷、天老菩萨、观音大仙、土地公公、各路大神,今天是我孙赵本逵十周岁,保佑他四季平安;佑信士,合家男女老少,人兴财旺;耕丰读秀;老安少怀;百事亨通为此具疏,百拜叩首一九九三年八月四日上呈!”
凌老太跪在菩萨面前,满脑念着都是赵本逵。养育这个孩子受埠的整个村里人监督,甚至连供奉着那片天空,菩灵也都监督,上有天眼,下有地眼,从抱来那天开始,她就清楚的很,要对他负责,对天,对地,对看得见他的所有人负责。
一想到这,她双眼发红,一心盼着他长大成人,开支散叶,给赵家留了后死也瞑目了,不枉她做这一世好人。她起身又拜了三拜,轻声唤着本逵像她这样拜菩萨,烧纸钱。
吃了早饭,姐姐们早已出门。那黄狗在槽门口叫个不停,毛毛跑出门外,看见一个面容清瘦、身材高挑的中年女人,身后跟着赵本逵,又一晃,那赵本逵立在阶檐下,怎是两个本逵,正揉眼细瞧时,凌老太拉着本逵迎了上去,两个孩子站在一处,真真如同照镜一般。
凌老太说道:“啊呀!罗婶子,轻率不来的稀客,快进家里来。”
原来那妇人便是赵本逵的生母,手里牵着的便是那同胞兄弟罗牯。罗婶子眼睛含泪两手招本逵唤着:“来,来呀,给婶婶看看。”一把拉住他抱入怀内,赵本逵怕羞挣脱了身,站在凌老太身边。
凌老太赶紧迎进家里,罗婶子眼睛盯着本逵瞧,只见他穿了墨绿色棉纶运动衣,墨黑色跑步钉子鞋。而赵本逵眼睛则盯着胞兄瞧,罗牯穿着整洁人民装布衣长裤,白边黑布鞋,两人虽五官相像,然身高却相差很多,本逵较他高出半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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