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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她只淡淡道:“那就不劳烦你们。”话毕,竟是转身就要向着大门走去。赵秘书魂都要被她吓飞了,连忙拦住她道:“宋小姐留步,小姐,您先上车,我们这就送您去。”宋荔晚轻轻浅浅看他一眼,澄澈日光下,瞳仁似是两颗月光洗过的琥珀,看人时,将人望进了眼底,却又自骨中透出凉意,如神女临境,令人心生爱意,却又不敢亵渎。“我自己去就好,赵秘书留步。”赵秘书却把着车门,不敢放手:“小姐起码告诉我,这是要去哪里。”“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地方。”宋荔晚原本面色清冷,忽然展颜一笑,淡色唇角挑起凉薄弧度,令赵秘书下意识便想起了靳长殊的模样。都说夫妻相,夫妻相,原来两个人在一起久了,确实会越长越像。赵秘书一时出神,听到宋荔晚说。“只是去,见个故人。”-青溪监狱坐落于京郊的一处山中,这里关的都是经济犯,环境算不上多恶劣,但也人迹罕至,满目皆是松柏苍劲绿意。董东站在车边,手痒有些想抽烟,又怕身上沾到了味道,只好忍住。宋荔晚刚刚不准赵秘书一起跟着,赵秘书没办法,只好让他亲自开车,耳提面命,一定要保护好这位小姑奶奶,可董东没想到,宋荔晚的故人居然在监狱里。监狱管理严苛,只准一个人进去探视,他就只好等在外面。这位祖宗真是能折腾,伤得刚好,就跑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可要说,这位长得也是真漂亮,哪怕大病初愈,虽然憔悴,却半分褪色都没有,反倒更像是……像什么董东还没想出来,就见监狱侧边的小门开了,宋荔晚正从里面走了出来。董东连忙上前,替她将车门打开:“宋小姐。”她没有应,只沉默地坐上了车,董东有眼色,也闭了嘴,只是悄悄从后视镜中打量宋荔晚。窗外是满目的青山,折射在玻璃上,映照出翡翠色的影来,她坐在后排,面颊柔美雪白,桃花般潋滟生情的眸中,却泛着红,似是刚刚哭过。董东终于想出了合适的比喻,觉得她像是一樽玉瓶,漂亮又昂贵,只是易碎,并不是一般人家能够供奉得起。也只有先生那样高不可攀的人物,才尊养得起这样娇滴滴的大美人儿。董东问宋荔晚:“宋小姐,我们是直接回去吗?”半晌,却没有等到宋荔晚的回答,董东不敢催她,偷偷打量她,却见她垂着头,正凝视着掌心中的一封信纸。这封信是刚刚,荣宝振的律师交给她的。宋荔晚凝视着已经泛黄的信纸,上面的字迹工整规矩,却带着一点小孩子似的幼稚笔触。她想起小时候,嬷嬷把着他的手一笔一划的教她写字,她学得快,很快就写得有模有样。嬷嬷笑得眼睛弯起来,夸奖她说:“我们荔晚真是聪明,再过些时候,就要比嬷嬷写的还好咯。”嬷嬷其实是个腹有诗书的人,却因为右手有些残疾,写出来的字只能算是不过不失。指尖轻轻抚过单薄的纸张,似乎还能从这上面,感受到嬷嬷掌心的温度,透过了岁月,再一起握住了她的手。明明在监狱中已经看过了几遍,可宋荔晚仍不由自主地,又将视线落在了上面。【荣先生:您好。请原谅我冒昧地写了这样一封信给您,也烦请您替我向靳先生问好。上次会面之后,我回来仔细地斟酌,只能请求您和靳先生,再宽限我些时候,我已经再努力为孤儿院的孩子,寻找新的出路了。京城居大不易,因为您的仁慈,孤儿院才能一直存在,若是离开这里,我们就再也没有可去的地方了……一万次地请求您和靳先生,请不要将我和我的孩子分开,她虽然是……(中间抹掉一行话),我希望能同你们再见一面,见信请务必回复我。您虔诚的朋友宋晏华】是嬷嬷写给荣宝振和那位靳先生的信啊。宋荔晚合上眼睛,记忆中嬷嬷去世前的那个冬天格外的冷,那天预报有雪,嬷嬷已经病了很久,躺在床上,连吃饭都费力,却又勉强起了身,要荔晚帮她把头发梳理整齐。往日荔晚也总帮她梳头,可这一次,却是因为她实在没有力气,连梳子都举不起来了。梳齿划过本就稀疏的发,枯黄的发便顺着指缝飘落下去,荔晚怕嬷嬷看到了伤心,轻手轻脚地收起来藏在袖中。嬷嬷忽然喊她说:“荔晚。”她连忙道:“嬷嬷,我在。”“荔晚……”嬷嬷却又沉默下去,许久,才轻声说,“请你原谅我。”荔晚不懂嬷嬷在说什么,有些茫然地看着嬷嬷,嬷嬷被她逗笑了,艰难地站起身来,忽然伸出手臂,拥抱了她一下。嬷嬷瘦得骨骼嶙峋,抱起来几乎有些硌人,荔晚没有忍住,和嬷嬷说:“这么冷的天,你一定要出去吗?”“是啊,我一定要去。”嬷嬷放开了她,温和地说,“可我知道,荔晚已经是个大孩子了,就算嬷嬷不在,也能照顾好自己,对吗?”荔晚点了点头,嬷嬷夸她真乖,便慢慢地出了门。天气预报很准,不到六点,天空就黑透了,雨水夹着雪片,被风吹落到地上,很快就凝了一层冰,她守在门前,等了很久很久,久到她忍不住睡着了,忽然听到开门的声音。是嬷嬷回来了!她连忙跳起来,去搀扶嬷嬷,触手却发现嬷嬷身上都被雨水打湿,厚厚的棉衣湿透了,几乎冰冷刺骨。嬷嬷一定是累坏了,却还要安慰她:“没关系,只是摔了一跤。荔晚,扶我回去,我想要睡一会儿了。”她小心翼翼地扶住嬷嬷,缓缓地往房间走去,当嬷嬷躺下时,她才发现,嬷嬷的脸色那样的差,半分血色都没有,反倒透出一种败落颓唐的灰来。荔晚被吓得眼泪凝在眼底,嬷嬷发现了,喊她说:“别怕,我的孩子……我只是累了。”“嬷嬷……”她心里难受极了,“别离开我们。”嬷嬷想是想要笑,可是太累,那个笑容就停留在唇角上,像是一片单薄的落叶,要在十二月大雪弥漫的夜里落下帷幕。那场大雪,绵延了接近半月,才彻底化去,嬷嬷因为受凉,本就虚弱的身子再也难以维系,就这么一病不起,还未开春,便溘然长逝。她的嬷嬷……就那么走了,离开前,还在祈求着,为她们保留下遮风挡雨的孤儿院。像是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宋荔晚有些恍惚地听从那个声音下了车,只是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那人连忙扶住了她,好像还在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她没有心力去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匆匆地向着里面走去。穿过一层层的亭台水榭,园丁们催开了春花,簇拥在脚边,只等她片刻的回眸垂怜,可她顾不上这些。手机里是一声声的忙音,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挂断,再打,可她想要找到的那个人,却忽然失去了全部的踪迹。她找不到他了,只要他不愿意被她找到,天上地下,她都和他不会有分毫的瓜葛。哪怕她只是想问一问他,当初的真相究竟是什么,靳家……真的这样不留情面,要对一家苦苦支撑的孤儿院赶尽杀绝?嬷嬷不是他们直接害死的,可他们杀人,又何须亲自动手?纸笔口舌,权财名利,每一桩每一件,杀人不见血。信纸被揉皱了,握紧的手指太过用力,指尖刺入掌心,那一点细枝末节的疼,也无法传入脑中,因为远有另一个地方,受的伤更重更深。手机嗡嗡地震动着,宋荔晚垂下眼睛,看到又是靳长浮发来的消息。这次他没有只言片语,只是转发了一条新闻,头版头条,耸动的字眼惊叹地写着:靳氏总裁携美赴宴,疑似好事将近!人的第一眼,总会先看到最在意的那个人,哪怕报纸只是偷拍,可人群中,靳长殊的面孔仍旧那样分明清晰。头顶大幅的水晶吊灯,投下醉生梦死的影子,明媚的光中,他的五官,英俊到了几乎不切实际,正同身边坐在轮椅上的女人,轻轻地碰杯。……携美赴宴,好事将近。媒体刻薄,对待他时,却永远只用最恭顺的字眼。他和所有人之间,皆是云泥之别。从一开始,是她先送上了门,可却是他自高位之上,闲闲投下一眼,神明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自此,萤火有了光彩,夏虫也得以长存,她是泥胎木塑,穿上新衣点了睛,可却不知道,那些,都是他赠与她的。现在,他收回了垂青,她便又成了那个一无所有的孤儿。人生的大雨滂沱,自五年前的开始,便一直未曾停下。她是零落的孤鸟,失去了嬷嬷,以为他会给自己一个家。但她是浮萍流水命,注定漂泊一生,家这个字离她太远,远到像是一个最美的梦境,她沉溺在虚无缥缈的甜梦之中,幻想自己会是那个幸运者。可原来不是。她仍是五年前,那个站在靳家门口,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的不速之客。她只是个……不受欢迎的客人啊。指间的戒指,硌得人肌肤生疼,疼到她觉得,再也忍受不了这种折磨,她慌张地想要将戒指扯下,可偏偏卡在指节处,像是嘲弄着她的无能。这是他为她亲手戴上的,也该由他亲自摘下,哪怕她再不情愿,可她同这枚戒指一样,都只是属于他的一样点缀罢了。她不想承认、不得不承认……可又,怎么能去承认?娇嫩的肌肤经不起这样的摧残,指节处被铂金戒面磨破,面目全非,可她像是不知道疼,那样麻木地一次次地用力。沾着血的戒指,终于自指节处脱落,指尖处,一颗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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