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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胃又热又痛,却什么都吐不出来。过度呼吸让她的眼前有些发黑,应激的泪水从泪腺里涌出来砸在地上。
这泪水越来越多,止都止不住。
她头上的抓夹坠了下来,头发半扎半散,鲨鱼夹是铁质的,承重的那几根头发扯得她很痛,但她顾不上了。
她不停地干呕,不停地剧烈呼吸,不停地掉生理性的眼泪。
叶一没出声,半跪在地上安静地扶着她,单手把坠着她头发的夹子摘下来,放到一边,又松松地拢着她的头发,不让发丝钻进她的嘴里。
他手很笨,这一套动作做得格外慢,反而近乎温柔。
她失态了多久,叶一就陪了她多久,时不时还顺顺她的背。
等到她终于缓过来一口气,疲惫地坐在地上靠着沙发背时,叶一蹲在她面前说道:“我去帮忙收拾一下,一定要洗手或是洗澡的话,别太久。”
许阳秋说不出话,缓缓摇头,伸手攥住他的手腕。
“等着我。”他说。
说完他轻轻拉开她攥着她的手,转身离开。
许阳秋软弱地坐在原地没动,蜷缩成一团,胃痛得她喘息,但她没理。
她单手撑着额头挡住眼睛,仿佛不看就能不想。
好想缩回壳子里,好好当一只缩头乌龟。
时间安静地流逝,她可以慢慢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将懦弱不堪的自己凌迟处刑。
叶一回来的时候,她依然保持这个姿势,颓然地坐在地上。他无言地在她身边坐下来,带来一阵温暖的水汽和熟悉的芬芳——他大概先洗了个澡才下来找她。
“谢谢你。”
说完这句话,她又陷入长久的沉默。
“许阳秋。”叶一跟她并肩坐着,离得很近,因此声音很轻,“跟我说话。”
许阳秋声音干涩:“说什么?”
“说话。”叶一毫无营养地回她。
许阳秋笑了笑,有些僵硬,笑容大概很难看:“好没营养的回答。”
“我很难理解你的感受。”叶一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你告诉我吧。”
许阳秋单手抵着痉挛的胃,微微皱眉。叶一看她一眼,便站起身给她打了一杯水,递到她手上。
她喝了一口,那是一杯温度适宜的温水,她忽然想到了那个软糯的小朋友,于是说:“你应该把小玉照顾得很好。你照看他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会觉得他是你的亲人吗?”
叶一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配合地回答:“我照顾了他很久,他确实很依赖我,但是他太小,我很难把他当亲人看待。更多的时候,我只会把他当成我的责任。院长一直说我跟他是骨肉至亲,但我自己没有直观感受。”
他在说稀松平常的话,但许阳秋心里的难过忽然汹涌起来,她喉咙干涩,只好苦笑:“我现在的处境跟你相反,我的骨肉至亲在一点一点地从我的生命中剥离,渐渐地变成冷冰冰的责任。”
“保险箱女士她,好像在褪色。”
势均力敌
◎我只是想让你别笑了◎
褪色。
许阳秋知道叶一大概率听不懂她这种抽象的表达,于是补了一句:“我也说不清楚。大概就是她这人明明就好好地坐在我面前,但钱桂这个人却在慢慢消失。不论做多少心理建设,这都是很难接受的一件事。”
叶一是个安分的听众,他一言不发地侧头倾听。
“她刚生病的时候我就查过资料,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我一直在想办法治疗洁癖。我其实很清楚,真到了今天这种地步,她根本不会在意我嫌不嫌弃她,但我就是恨自己没用。”她脸上没什么泪意,声音却止不住地抖。
叶一语气坚定地陈述:“你有没有洁癖,都改变不了今天发生的事。”
许阳秋轻声说:“至少我能在她身边陪着她。”
“是我带你逃跑,你不要自责。”叶一安慰人的词汇匮乏,语气平淡,“而且她一直在休息,护理阿姨也在,不需要你陪着。”
“不是这个意思。”许阳秋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只是想做个更好的女儿。”
叶一不解:“比如呢?”
她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手冷得发抖:“比如,不要恨她。”
他没开口,把沙发上的毯子扯过来盖在她身上,又把温水塞进她手里。
许阳秋借着这一点暖意才有勇气继续说:“她在我爸去世后不久,就把公司卖给了徐翔。她没理会我的反对,毕竟那会儿我也只是个初中生。我常常想,要是她没卖掉我爸的心血,桂魄也不会变成今天这副样子。
这些年来,我问过她很多次,到底为什么要卖掉桂魄,吵也吵过,闹也闹过,但她不肯给我答案。我爸去世之后,她整个人都消沉得可怕,话也很少。因为这个,我其实有点恨她。”
叶一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没看她的眼睛。
许阳秋没注意到,继续说:“说恨也许不准确,应该是有点儿怪她。她生病之后,我心里的那点疙瘩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彻底恨上了她。要不是我爸的遗产救我,让我不用亲力亲为,那我大概真的会疯掉。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她不再是我的至亲,而是变成一面镜子,照着我的劣根,时时刻刻地提醒我,我是个软弱无能、自私且胆怯的人。
有时候看着她,想的甚至不是她这样该有多难受啊,而是,她能不能把我的亲人还给我,我不想守着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你不是像你说得那样。”叶一不像是在宽慰,反而像是在和她争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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