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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纯粹的诽谤,污蔑!请诸位放下一切偏见,想想刚才我的举动和说话逻辑,再不会有比我更正常更清醒的人了!”
直至此刻,道里安才明白这场审判会的险恶用意,才意识到马格门迪口中的“后果”。
道里安在这场审判会上的言辞并不重要,他只是研究所用于自证的工具,当审判结束后,研究所不仅为近期发生的一切案件洗脱了自身的责任,同时宣扬了研究所对于“人类科学”的贡献,而道里安只是个被人鱼控制了的可怜精神病患者,他何止会丢掉工作,他会直接被送进精神病院,一辈子别想有尊严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道里安死死地瞪向审判席,他们在巨大顶灯的照射下,每一个人都充满了正义的光辉。
可谁也不知道,正义女神忒弥斯的头颅早已被割下,此刻正挂在审判室的门头上。
道里安挨个数过去,一二三四五六……加上旁听席的那一个,一共十四名刽子手。
“我们有证据。”乔朗声道。
他向审判会上的所有人展示了三段视频,第一段是威兹德姆教授在讨论会上的疯癫状态,第二段是利瓦尔杀人前把简易电锯揣进口袋里时的空洞眼神,最后一段是道里安在被关禁闭时盯着空无一物的墙壁突然笑起来的诡异画面。
在这样的引导性对比下,道里安俨然成为了前两者的同类。
道里安已经没有精力去质问他们在禁闭室里放置监控,他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好让自己显得足够理智清醒,绝对不可能是什么该死的“精神病患者”。
“任何人在禁闭室那样的环境下都会显得像个疯子,没有别的打发时间的消遣方式,我除了坐在床上发呆还能做什么?我既没有像威兹德姆那样大吼大叫,更没有像利瓦尔一样杀人,这条偷拍的证据算不上有效。”
乔微微一笑:“当然,因此我们有人证。”
当耶罗姆走进审判室时,道里安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他感到自己在坠落,像掉落进深渊的一小块碎石一般缓缓地朝大海深处坠落。
“耶罗姆先生,现在你可以倾诉被告对你犯下的一切暴行了。”乔对站在证人席上的耶罗姆道,他的语气是那种带着惋惜的沉痛,仿佛对耶罗姆的遭遇无比同情。
这是自从平安夜那场混乱后,道里安第一次见到耶罗姆,他完全变了,他减掉了长头发,不再化妆,衣服也是最普通的T恤长裤,他变回了一个“男人”的样子,但是道里安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甚至在耶罗姆朝他看过来时避开了他的目光。
“我们曾经是情侣。”耶罗姆干涩的嗓音在审判室里响起,“不,确切地说,是我以为我们曾经是情侣,但事实上,我只是一个……用来放走人鱼的工具。他不爱我,从来都不。”
“我很抱歉。”道里安在盯着自己的脚尖几秒钟后,还是决定鼓起勇气回望耶罗姆。
没有那些夸张的妆容,耶罗姆原本的面容显露了出来,是道里安曾在学校里见过的那种青春四溢的清秀面孔,但是现在他因为道里安而变得憔悴,凋零,他脸上那种火热快活的笑容死去了。
耶罗姆摇了摇头,他的眼眶沁出血红,他看着道里安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也只是低下头,用力握住证人席上的护栏。
而这沉默显然不是乔所想要的,他开口说:“耶罗姆先生,请你如实陈述当晚的实情,所有人都在这儿,我们会为你主持公道。”
耶罗姆呼出长长一口气,他平复心情,点了点头:“谢谢。但是在那之前,我有一个问题,希望道里安先生能如实回答。”
道里安顶着审判室里无数双谴责的瞳孔看向耶罗姆,等着对方的控诉。
然而——
“甜心,那条鱼尾裙好看吗?我是指,穿在我身上。”
道里安愣住了,不只是他,陪审团也发出疑惑的议论声。
但耶罗姆凝视道里安的眼神无比认真,道里安在这样的注视下重重点头:“非常漂亮,你是那天晚上最美的人。”
耶罗姆笑了起来,泪珠像流星在他棕色的脸颊上一闪而过,他深吸一口气,突然转向审判席。
“道里安没有做错任何事!他也没有患上什么狗屁的精神病!你们这群该死的变态狂,杀人犯!我原本应该和道里安一起放走人鱼,但是他为了让我免受惩罚,所以迷晕了我!他是无辜的!你们才是罪人!放开我!你们这群混蛋!放手!”
耶罗姆被安保拖出了审判室,但他所说的话无疑像响雷似的在审判室里激起一片轰鸣。
乔尴尬地和审判席的几位进行了短暂的眼神交流,接着他大声叫出了第二位证人。
第二位证人是欧文。
道里安从没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与自己的前任助手见面,但当他见过耶罗姆后,一股微渺的希望从他的胸口蔓延至四肢,他想,也许这一轮证人对质他未必是输家。
直到他听见欧文说:
“这就是为什么我选择离开那间研究室,我很害怕,你们知道,在有了利瓦尔那样的同事之后,我的上级似乎也……我可不想死得那样凄惨。”
欧文在说这些话时没有什么负担,他依旧顶着那头杂乱的稻草似的黄头发,厚重的黑框眼镜让他看起来像极了那种呆板笨拙的工科男,但道里安知道自己从未真正认识过他。
第三位证人是萝丝。
道里安在看见她的第一眼就知道那天自己没有看错——马格门迪休息间里藏着的情妇,就是萝丝。
萝丝始终不敢看道里安的眼睛,她的双手不安地绞紧在一起,声音微微颤抖,就连站上证人席这个动作都仿佛带给她极大的折磨。
当萝丝指认道里安精神失常时,道里安并不觉得愤怒,他只是忍不住感到悲伤。
第四位证人是大卫。
道里安以为自己可以承受这一切。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一件事,即,人生意味着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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