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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跟过来了?”
“嗯……”五条怜把钥匙还给他,“肚子饿了。”
“那就多吃点。”他抽出一旁的菜单,“吃到回本。”
要吃掉价值一万块的牛肉,这种事真的能做到吗?光是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窝囊的话语,她是不会说出口的。
店内温暖的空调风驱赶走了身上的寒意,沉重的羊皮夹克显得分外累赘。五条怜慢吞吞地脱下外套,叠好,放在椅子下方的竹篮里。重新抬起身时,点好的不限量菜品也被送上了桌,薄薄切片的牛肉铺在黑瓷盘里,桌面上的所有空当都被占满了。
点上炭火,架起烤盘,用筷子一下挑起五六七片牛肉摆上去,刺啦刺啦的油润声响从盘子里炸开来。浓郁的肉香气在这一刻变得更加真实,只消闻上一口,都会觉得馋得发晕。
现在五条怜倒是没那么饿了,可能是因为被赶走的理智终于随着烤肉气味重新回到了她的脑袋里。罪恶感也一并冒出来了,她有点后悔自己脑子一热跟着甚尔走进烤肉店了。
后悔归后悔,懊恼的话语却说不出来,烤成焦褐色的牛肉送进嘴里,食之无味。好像有什么圆滚滚的东西在脑袋里转。只夹了两筷子,她就吃不下去了。
无法专心。她在想戒指的事——依然在想那个捡到戒指的初冬的午后。
风有点冷,双手也冷,躺在石子路上的戒指吸饱了寒意,触碰到指尖时,几乎要黏住她的皮肉。尽管如此,五条怜还是拾起了戒指。
奔走在庭院里,她的心跳得好快。
家主会夸赞她吗,因为她帮忙拾回了戒指?他肯定会高兴的,因为她做了一件很有用的事。
如今想来,当时脑子里装着的尽是些不切实际的奢望,多少带着点值得揶揄的可笑。
愚蠢的期待破灭得很快,倏地就被家主眯起的蓝色眼眸压碎了。
「请不要来打扰我。」
甚至是“请”,礼貌又疏离。
他看着自己,像在看老鼠。
对,老鼠,被踩遍的老鼠。
去年的冬天,她买下了一只宠物仓鼠,小小的,灰毛的,却不慎让它逃到了庭院里,逃到了家主的脚下。然后就是一声噗嗤——变得就像烤盘上呲出血水的牛肉片一样。
那时的家主也眯起了眼,很恶心似的甩甩脚。就是那样的眼神。
扑哧扑哧,扑哧扑哧。
烤盘上的和牛肉片被沸腾的油花顶得上下翻腾,边缘稍稍泛黑,再烤下去就该焦了。五条怜看到甚尔的筷子探过来了。迟钝了片刻,她也伸出了手,飞快地抢走了这块肉。甚至有点太着急了,他们的筷子都撞在了一起,发出好响亮的啪嗒声。
“饿死鬼吗你?”他不太高兴地嘀咕了一句。
虽然嘴上如此抱怨,但这毕竟是自助餐,所以就算被抢走了一块肉,也没什么好难受的。干脆很豪横地再把菜单上的每一种肉都点一遍,牛舌和牛心特地要了两份——他爱吃嘛。
烤盘上的呲啦呲啦声响了好久,吃空的黑瓷盘也在桌边垒得好高,不知不觉超过了五条怜的脑袋,誓要和这家店里个头最显眼的甚尔一较高下。
终于,在堆起的盘子超出了甚尔所在的海拔线时,五条怜也夹走了最后一筷子牛肉。
吃饱啦——!
不只是吃饱而已,她都撑到扶着墙才能走得动的程度了。虚浮的脚步被肚子里的牛肉压得结实到不能再结实,以至于迈出的每一步都变得分外有实感了。就连甚尔看起来也是难得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
“这下算是把本钱吃回来了。”他也走得慢吞吞,垂眸瞄了五条怜一眼,“没想到你胃口挺不错的。”
“唔……多谢夸奖?”
话虽如此,五条怜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吃下这么多东西的。现在被冬日的冷风一吹,她忽然想到,可能是不愉快的记忆触发了对愧疚感的逆反心理(此处说的当然是把买戒指的钱拿去吃豪横的自助餐的愧疚感),以至于胃口大开,吃下了比平时还多的东西。
是否觉得舒坦了?唔……好像没有。
她吃得有点太多了,多到胃都被撑薄了,牛肉几乎要从身体里漫出来。她默默加快脚步,飞快地钻进家门,努力屏蔽掉婴儿床里的咿呀声,径直冲向沙发,只想赶紧躺下来歇一歇。
歇了不多久,角落里忽然传来细细簌簌的微弱声响,五条怜想要装作没听见,可这声响实在是太难以忽视了。她慢吞吞坐起身来,一眼就看到了蹲在沙发一角的甚尔。
他缩起了身子,努力把手探进沙发和墙面的缝隙间,不知道正在摸索什么,但这副姿态看起来实在像是放大了一百倍的老鼠,或者是缩小一半的哥斯拉——啊不对,老鼠和哥斯拉貌似不是一个物种?
老鼠也好,哥斯拉也罢,甚尔这副做派怎么看都鬼鬼祟祟。五条怜旁观了好一会儿,才敢小声问:“您在做什么?”
“我在——”似乎是抓住了什么东西,他用力一拽,“——拔电话线。”
“电、电话线?”
五条怜怀疑自己是不是漏听了几句话,不然她现在为什么会觉得很懵呢。
甚尔把电话线缠在指尖上,随手晃了几下,这才往旁边一丢。
“估摸着这两天要交房租了。”他钻进被炉里,一如既往,“房东肯定会先打电话来催我。唉……烦心。”
“哦——”五条怜了然般点点头。
难怪要拔掉电话线了,原来是想要从根源解决电话催促的问题。
“这两天要是有人来敲门的话,你负责去应门吧。”甚尔往被炉深处拱了拱,“要是找我的,你就让他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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