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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婴儿初生的啼哭才在室内响起,天青听着这声音,竟原地呆了一阵都没回过神,而我早就在水镜之前哭了出来——其实鬼魂是没有眼泪的,我只是表达一下这种情绪。
天青细心地包好孩子,放在夙玉身边,夙玉疲惫的神色中依然难掩欣慰满足,她看看孩子,又看看同样疲累却洋溢着成就感的云产婆,唇边深深温暖笑意,伸手抚上天青脸庞,轻声说,你受累了……
天青摇摇头,笑道,这种时候,你最好夸老子是天下第一神医。
夙玉轻笑道,太言过其实了,还是黄山第一神医比较适合你。
我心想:夙玉还真是给力,要我就说他是天下第一产婆。
天青歪了歪嘴,说,现在我终于成为传说中隐居深山的高人了……
说完他又瞅瞅宝宝,托着下巴嘟囔:原来每个孩子生出来都长得跟猴子一样……我还一直以为老子的儿子一出生就该是白雪雪一天使呢!
我顿悟到:原来是个男孩。
他兀自欣赏了一会儿,又给夙玉掖了掖已经严实得不能再严实的被子,俯身在她唇上轻轻触了触,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像哄小孩一样说,你们娘儿俩好好睡个觉,爹给你们熬粥去~
夙玉在他转身的时候轻声开口,米都没有,哪里来的粥?
天青僵了一下,很快拉拉头发,笑道,这你就甭操心了,乖~
等他们睡熟了,天青才扛着一袋子从太平村顺来的米飞奔上山,进屋后终于累瘫在地上,却是得意非凡地笑,都说故乡的米,养故乡的人~
笑完了又抬起自己右手看了看,半晌小声嘀咕了句:果然凡事临到自己头上就是不一样,手竟然抖得跟筛糠一样……
很快他又一脸幸福地望着天花板,快乐地说,老子居然有儿子了,人生到此也算圆满啦。
有道是起承转合,所以他必然要在最后来个收尾,只见他右手握紧搁在胸前,关起的双目看不出情绪,嘴唇却微微翕动出两个音节:师兄。
等夙玉恢复到差不多能下地的时候,天青抱着宝宝让她给取个有文化的名字。他说,我知道这对你来说难度高了点,毕竟孩子他爹的名字已经很难超越了,不过就算不能胜过我,至少要能平分秋色……
夙玉似乎没听进去他在baba些什么,静静想了想,最后垂着头说,就叫……天河吧。
我没觉得这个名字有什么大问题,可是看见天青的神色明显呆滞了。
夙玉只看着宝宝不出声。
片刻后天青的脸恢复原状,又有精神开玩笑道,靠,你也不用严格遵守要求到这地步,天青天河,听起来倒真是像平辈之交,平分秋色,平起平坐……
夙玉沉默一会,说,还是换个名字吧。
天青急急摆手,说,我又没说这名字不好!我刚才一直在夸你有创意敢于突破,你没听出来?
夙玉说,……
晚间,夙玉天河都睡下之后,某个不怕冷的家伙又从屋子里偷溜出来放风了,这回他倒真想得开,大冬天只胡乱裹了件兽皮就上树重操旧业了。
也不能这么说,因为他貌似真的许久没喝过一滴酒了。
气氛酝酿得差不多以后,他以哈哈一笑作为开场白,自言自语地说,天河……天悬星河……
我托着下巴点点头,原来这听起来朴实的名字居然包含着这么深邃的意境在里面,天青果然是个文化人。
他顿了顿又说,夙玉,其实那些,你的心……我都知道。
这句就意识流了,反正我听不懂。
他习惯性地摸出腰间酒壶,拔开盖子,仰头倒了一口——当然什么也没出来。
他愣了愣,苦笑一下,把酒壶随手扔在地上,轻轻叹了口气,扯出藏得很深的真相君的一片衣角:你忘不了师兄的,夙玉。那天……在醉花荫,其实,我都听见了……
我好奇心大盛,极度想知道他听见了神马。
可是他没再扯开真相君的遮羞布,只是自己享受着寒风仰望着星空,轻声唱道:杳杳灵凤,绵绵长归。悠悠我思,永与愿违。万劫无期,何时来飞?
万劫无期,何时来飞…………
天青的声音说实话一直很好听,说话时清亮说情话时温润,唱歌时飞扬唱情歌时低柔,然而那样悲哀的眼神,怅然的声音,我从未见过他这副容颜。
他反复吟唱了几遍,停了一会,悠悠开口,梦璃这个名字,其实也是有深意的吧……梦见谁,又不得不离开谁。
他淡淡笑了笑,嘴角无限深情,他绕绕手指,说,夙玉,你看上去那么复杂,可是啊,却实在是简单,爱上一个人,便是不死不休。
刚说完他就立马扇了自己一耳光,望天声明,刚刚我都是胡说,你们忙你们的,千万别当真啊!
眼瞅着气氛就要瞬间坍塌为eg场面,天青终于收敛起千变万化的表情,靠在树上长长吐出一口气,低声说,师兄,她想要你,就算你伤了她的心,她还是想要你。
师兄,我已经不能回去了,你呢,你能来吗?
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等待了。
等你来接她。
你们都不是属于此间红尘之人,终归要一起飞走。
后来他回屋,吹得通红的脸颊,冰冷纠结的长发,连手指尖都散发着寒气。
他痴痴望着夙玉,说着白日里从来不说的话,夙玉,我陪你一起等,一定要等到师兄。
他轻唤,夙玉。
那一声的后面,似乎有无尽话语无穷泪水要奔流而出。
可是直到他和衣睡下,下文却一个字也没有蹦出来,眼眶仍是干干的,像被他扔掉的酒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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