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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玹收好剑鞘,护着容娡从另一侧的门离开。虽然谢玹的动作很快,但容娡方才还是不小心瞥见了一眼血腥的尸体。她被唬的不轻,一颗心扑通扑通急跳,忍不住抓住谢玹的手,不安的唤:“云玠哥哥……”这个称呼仿佛覆着某种神奇的力量,谢玹听后,身上翻涌的戾气渐渐平息,将她搂紧:“我在。”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出了房门后,血气变得淡了些,可被雨水一浇,便混了潮湿的土腥气,愈发难闻。容娡不能视物,但敏锐的听到身后有凌乱的脚步声,正快速地朝他们追来。谢玹在她察觉的同一时间回过头。他提剑反手刺中刺客的膝盖,那人吃痛,膝盖弯下去,却仍不死心,喘着粗气发了狠扑上前与他缠斗。谢玹面露不耐,抬剑击飞他的刀,刺客却忽然阴恻恻的笑了一声,目露狠色,蓦地从靴中抽出一枚匕首,飞身刺向谢玹身侧的容娡——此人一路跟踪谢玹二人,必然看出谢玹极其在乎身旁的容娡,偷袭她虽为棋出险招,却着实有效。他分明是在赌,赌谢玹绝不会让容娡伤到分毫。就在匕首堪堪触及容娡的一瞬,谢玹长眸微眯,侧身替她挡了这一下,任由匕首的利刃刺破他的手臂。他平静地站在容娡身前,不待此人再有动作,几乎在同一刻,便用霁雪剑刺穿这刺客的胸膛。刺客倒在泥水里,粗喘声骤止,四下里忽然显然寂静。容娡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听见没了缠斗声,她便往谢玹怀里偎了偎,小声问:“结束了?”谢玹收回剑,淡然的“嗯”了一声。容娡松了口气,想了想,由衷赞道:“云玠哥哥,你好厉害!”谢玹垂眸看向身前泛着涟漪的水洼,含笑道:“这句话,若是你肯在榻上说,兴许我会更愉悦些。”这人在榻上和榻下的反差太大,容娡最听不得他光天化日之下说这种话,羞恼不已:“……谢玹!”谢玹回神,极轻的笑了下:“先离开。”容娡欲将蒙在头顶的外衫扯开,谢玹却不赞成的按住她的手:“雨还在下。”容娡不想狼狈地淋一身雨,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好。”东方的天际泛出鱼肚白,距容娡醒来已过去了许久,天色渐渐明亮。下过雨的地面格外湿滑,容娡走的小心翼翼,时刻注意着脚下。途径一处积着水的水洼时,许是怕她滑倒,谢玹揽紧她,扶了一把她的手腕。有水珠顺着他的指尖滴到容娡的手上。那水珠却不是冰冰凉凉的,而是温热的,带着人体温的温度。容娡一愣:“你是不是受伤了?”回答她的是谢玹极淡定的嗓音:“没有。”揽在她身后的手松开了。容娡嗅到淡淡的血腥气。她才不信他的话,一把揭开头上的外衫,凝眸看向他。谢玹抿紧唇,欲盖弥彰地侧了侧身。但这并不能够阻挡容娡的视线。她看见,谢玹左臂雪白的衣袖湿了半边,手肘上方破了一道口子,被雨水冲淡的血色,大片大片晕湿衣料,血水顺着他的指尖,滴滴答答往下落。偏偏这人还一脸平静,浑不在意自己的伤势,反而先行安抚她:“不碍事。”容娡气得磨了磨牙。她只稍微一想,便想通谢玹是如何受的伤。先前她一直盯着谢玹,没瞧见他受伤,这伤只会是方才她看不见的时候伤到的。她那会儿隐约能感觉到有一道阴狠的剑气袭向她,只是还没躲,便被谢玹挡下了。谁让他帮她挡剑了,万一剑上有毒怎么办?她并不值得他用性命来保护。蠢死了。再开口时,不知是气得还是心疼的,容娡的声音里带上了点儿哭腔:“这就是你说的没受伤?”谢玹轻叹一声,略显无奈地看着她:“别哭。”容娡用力抹了把眼尾渗出的泪,没好气道:“我才没哭!”只是不知为何,心里酸胀的厉害。戒律堂离谢玹的明彰院最近,容娡虽然有点儿生气,但到底惦念着谢玹身上的伤,顾不得计较那处是曾经囚禁她的地方,与他一同回了明彰院一趟。好在伤口并不深,那刺客也并未在短剑上染毒,只需简单上药包扎。容娡检查完伤口,松了口气。然而为谢玹上药时,看着血肉淋漓的伤口,还是忍不住说了他几句:“你分明是知晓有人要对你动手,缘何引颈受戮,甘愿留在戒律堂受罚?你可知是谁要取你性命?”谢玹沉默良久,垂下眼帘,低声道:“是母亲。”容娡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回答,一下子愣住,舌头好似打了结,忽然有些说不出话。此时天色大亮,雨势也小了许多。两人如今坐在临窗的软榻上,谢玹侧目看向窗外的雨幕,清沉的眼中浮动着容娡看不懂的情绪。良久之后,他收回视线,极轻的说了一句:“我对谢氏有愧。”室内的气氛莫名沉重起来。容娡垂着眼帘,轻手轻脚地包扎好他的伤口,没有再说话。谢玹却在她处理完伤口后,伸手扣住她的后颈,用力吻住她的唇,青筋凸起的手摩挲着她纤细的颈侧。“姣姣心疼我……我很欢喜。”不枉他分明能躲开那刺客的剑,却有意没有躲开,留了点轻伤。他想让她心疼他。惊喜窗外濛濛的雨汽,在唇瓣的辗转厮磨间,仿佛穿透木质的窗棂,在谢玹的脸上晕开薄薄的一层,氤氲了他清峻的眉眼。容娡不自觉地屏息。她的耳边,回荡着落雨声与谢玹的呼吸声。分明是很轻微的声响,可在她听来却莫名震耳欲聋,震得她的心跳都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在两人的唇瓣分开时,她眨了眨眼,小声又认真的说:“你是才知晓我会心疼吗?我一直都心疼你。”谢玹单手撑着额头,很愉悦的笑了。容娡瞥了眼他的伤处,心有余悸的重复:“日后莫要让自己受伤了,你会疼,我也会很心疼、很心疼。”她的语气很认真。谢玹抬眼望向她,忽然不笑了。沉默一瞬,他垂下眼帘,极低的、许诺般应下:“好。”居室内安静下来,唯余檐下雨声淅沥。容娡看着谢玹,总觉得此时的他有些奇怪。方要细问长君夫人为何要对他出手,她忽然发现,许是因为受伤失血,谢玹的面庞显得苍白如纸,没有半点血气,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谢玹从来不是个善于诉苦的人。她一直都很清楚这一点。很多事情——譬如这次长君夫人谋划的刺杀,他会选择压在心底,独自一人思索解决之策。其中苦楚,绝不会向旁人吐露半分。从前朝太子,到谢氏未来的掌权人,再到如今……他一路走来,必然经历了数不胜数的艰辛。所以有时候,容娡虽然好奇他身上的谜团,但也很清楚,若她问起,谢玹多半会轻飘飘的带过。个中滋味,旁人很难切身体会。昨夜谢玹怕是一夜未眠,容娡犹豫了一会儿,没有再出声,安静的陪在他身边。她本欲劝谢玹小憩片刻,谁知自己反而伏在案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等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雨也已经停了。睁开眼后的第一件事,容娡便从榻上坐起身,四下寻谢玹。片刻后,门扇被人叩的发出一声闷响,她偏头看去,见谢玹抱着胳膊斜斜倚在门旁,盯着她笑:“在这。”容娡趿着鞋走到他面前,仔仔细细将他打量了一遍:“你的伤如何了?”她本来伏在案上睡着,眼下却从榻上醒来,不用想也知道谢玹将她抱过去的。谢玹很配合地将受伤的那条胳膊递到她眼前:“无碍。”容娡瞪了他一眼,道:“我可以趴在案上睡。”谢玹极轻地挑了下眉。她板着脸:“你将我抱过去,伤口要是裂开怎么办?”谢玹用完好的那只手在容娡的腰间比划了一下,眼底晕开笑意:“一只手。”一只手便能将她抱到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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