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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裁春举起手,接住一朵飘零的雪花。她面颊的泪痕未干,纤长的眼睫毛尾端,挑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像暴雨过后青青荷叶上滚动的水花。
“我觉得,我能操纵这场风雪。”
或者说,它们愿意被她操纵,顺从她的心意而为。
解裁春手掌向上,试探着下指令,“凝冰。”
落在她掌心的雪花没有动弹。
“漂浮。”
雪花亲亲蜜蜜地趴在她手心。
“转圈。”
被体温抚慰的雪花,融成了一小滩水。
解裁春眨眨眼,拿这个好似专门和她唱反调的雪水,毫无办法。
甘驱霖见状,把自己的手放在上方。手指头和手指头相碰,沿着边缘一路往下滑,落到最底处,手指头牢牢扣住,两个掌心相贴合。
隐约间,她好像听到了某个充满满足的喟叹。
“招惹斩情峰、随水峰的弟子不够,还要沾染落花峰的,不愧是我的徒弟。敢为人先,是真不怕死啊。也不怕欠一屁股风流债,用屁股来还。”
妇人的大嗓门打破了这一头的浓情蜜意,左手拎着油焖鸡,右手啃着猪大蹄的晴大新,痛心疾首。
其实也没有那么痛啦。
解裁春闻声看过去,好家伙,可不正是她只管收不管教的师父晴大新么。
对方跟前摆放了一桌子肴馔。水陆杂陈,三臡八菹。
她在外边风里来,火里去,水深火热,苦苦熬煎。师父居然躲在问道宗老熟人这头,食遍大鱼大肉。吃香的,喝辣的,也不捎带她一份。
女子抬眼,欲语泪先流。
“啊——我还没死呢,你不至于先哭丧吧!”
被徒弟哭得好慌的晴大新,翻了个白眼。本来就一身素,倾向于披麻戴孝的装扮了。这会倒是怪敬业的,连哭相都扮上了。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怪不得,就她这弟子能死劲挣钱。原来是她琢磨不到位。
见状,晴大新开启胡吃海吃模式,生怕她这白捡来的便宜徒弟,哪根筋搭不对,闯进来跟她互抢。
顶多她喝完肉,吃碗汤,给人一点啃干净的鸡骨头,闻闻味咯。
“才不是为你哭。”
解裁春胡乱抹着眼泪,对师父那副穷抠搜,贼护食的模样,习以为常。
要不然,当初晴大新怎么能为了一点银钱,就把她卖给扎彩坊抵押当苦工。
她后来是跑出来了,无路可去,才回到苏尔奈,和师父又走到一起,搭伙过日子。
两人你坑我,我坑你,吵吵闹闹,日子过得鸡飞狗跳。
“我也不明白,这个雪一下下来,我的眼泪就止不住。”程度远超过被随水峰峰主融成血水,烧成渣渣。由外部发起的伤痛,和内里四分五裂的感受,怎能同日而语。
“我现在全身上下,超级无敌难过,你最好不要惹我。”
“那关我什么事,有事找问道宗啊。”晴大新回应得理直气壮,“找他们多赔一点钱,三七分,我七你三。不然你三我七也行。”
“师父!”
便是天塌下来,她师父还是一个性情。都不带变的。
她有好多话想要问师父,为何她的记忆不完全。
祁夜良叙述的,她在扎彩坊的真实经历,与师父回忆起的捡到她的描述,有出入和冲突。与其蒙在鼓里,做一个自我封闭的桶,不如一口气捅破了,问个明白。
断头饭就是难消化。憋在胸腔的饱嗝,打不出来,活生生地噎着。晴大新放下啃了大半的大鸡腿,黑油油的爪子胡乱在袖子上抹一抹。
上下两张嘴唇涂着两圈棕褐色酱料,有如夹着两条刚腌制好的腊肠。她吧唧这嘴,顶着张油光可鉴的脸就开始指教。
“小满啊,我给你取小满这个名字,是希望你忘却过去,今生圆满,你为何就不能理解师父的一番苦心?”
解裁春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戳穿她。
“你上次还说,捡到我那天是二十四节气里的小满,才给我取这个名,怎么一会换一个来源。”
“啊,我有这么说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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