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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回没有动作,淡淡道:“说吧,何事求我。”
谢汐楼咬着嘴唇,轻声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求殿下解惑。”
茶香浓郁,热气氤氲,陆回转着拇指上的扳指,没有说话。
谢汐楼继续说:“我不知如何做才是对的。我虽与那人相识不久,但她待我真心好……我不知该如何做……或许说出来对所有人都是最正确、最正义的,但我该如何呢……我会不会被困在自责中,无法挣脱……”
她说得磕磕绊绊,一如她混乱的思绪。
陆回淡淡道:“堂上为何反驳郑治?若你不开口,这案子今日便能了结。那人与此案不会有任何瓜葛,没有人会为了此案惩罚她。”
谢汐楼没说话。
她何尝不知道他说得是对的?只是事情发生的那刻,她突然就这么说了做了,等到后悔时为时已晚,无法补救。
陆回带着点启发的意味:“她杀人的目的是什么?这目的是否是你想放过她的理由?还是只是因为你们认识,她帮过你,你才想放她一条生路。”
谢汐楼仍旧没说话,心中却有些触动。
陆回捏起茶盏,举到面前轻轻嗅着,并不喝:“看来你这杯茶不止是求我解惑的谢礼,而是求我开恩的贿赂。”他将茶盏放下,“这茶太贵了,本王喝不起。”
谢汐楼握住他的手腕,阻止他放下茶盏的动作。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疑惑:“殿下,若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陆回笑起来:“依法处之。本就是她做错了事,为何要我来烦忧?”
“那殿下您呢?”谢汐楼抬眼,双眸像蒙着一层薄雾,雾后藏着利刃或是宝石,“今夜谜底揭晓,你会如何做?我没猜错的话,三娘是您的人吧?”
谢汐楼松开手,陆回却维持着举着茶盏的姿势,盯着杯中细沫没有回答。
“范府晚宴,三娘弹了两首曲子,每一首都配了一种美酒,可我到您身边时,瞧见你杯中酒的颜色比其他人的要浅上几分,更像浓茶。当时我推测,你们早就认识,是你特意叮嘱过三娘不要上酒。可后来我想,你若和三娘只是认识的程度,怎么可能会叮嘱这么一句话?不喝或者倒了都随你,何必将喜好暴露?除非,你们的关系比‘认识’还要亲近。”
“我也曾怀疑三娘是不是你养在益州的美人,但三娘这种女子,经历过那么多事,不会也不可能做某个男人的后院之一。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她是你的下属,是你放在益州的眼睛。”
“殿下您要怎么做?会保下三娘吗?”
院子里一片寂静,只有釜中的水沸声,扰人心绪。纸镇和鸢尾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四下无人,天地间只有她和面前这人。
这一番话说出口,谢汐楼的心砰砰跳,垂下头不敢看对面人的表情。
陆回将盏中茶一饮而尽,放下茶杯前倾身体,手指越过桌案挑起对面人的下巴,一套动作一气呵成,潇洒之余暗含凌厉,他含笑盯着谢汐楼的眼睛:“我会做什么,晚上你就能知晓。莫问那么多,你也不需要知道那没多。你现在能做的,只有等。”
等太阳西落,等华京消息,等众人齐聚前院堂前,等亲手揭晓真相的那刻。
……
戌时,众人再次汇聚在范府前园。
所有下人守卫被驱离至院外,屋内大门敞开,屋内坐满案件相关人员,有范家父子,有姜曲翁婿,有司法参军郑治,有虞三娘,甚至还有叶芹儿。
堂木和纸镇一如既往站在陆回身后,鸢尾也得了指令寸步不离跟随谢汐楼,郑治坐在最末尾的位置,皱眉道:“为何不让书吏入内记录?”
这也是谢汐楼想知道的。她看着陆回,猝不及防落入他含情脉脉的眼中,耳边尽是他编的谎话:“今日对案件的推理,只是本王和卿卿之间的一个赌注,请诸位前来做个见证。卿卿若能推演出真凶,本王许她一个承诺,但若说错话,卿卿面皮薄,屋内人太多的话,本王恐落了她的面子回去与本王置气。”
谢汐楼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微微蹙眉,姜曲不愧是混迹朝堂的人,反应敏捷,笑着解围:“老夫正好睡不着,便当是听个故事,谢姑娘开始吧。”
屋内灯火通明,高低错落的油灯将室内照得如白昼一般,谢汐楼的目光扫过台下众人,看着他们各式各样的神情,闭上双眼,稳定住心神,而后在众人目光下,将她的推理从头讲起。
“益州城内一月内死了四个人,案件详情经过不再赘述,官府经过查验,得出的结论是,四名死者死状相同,凶手是同一人——”谢汐楼顿了顿,补了一句,“同一伙人。四位死者平日里并不相熟,虽流连花丛但也没结下什么私仇,更没有共同的仇人。”
范统眼泪汪汪:“我儿良善,但他死的这般惨,不是报复是什么?”
“范大人莫急,听我慢慢说。第一位死者是秦家公子,在大婚当日失踪,那时府中宾客众多,亦请了三娘抚琴助兴,府内下人寻了半夜都没找到人。次日清晨,尸体在城郊范家书院门口被发现。我曾与殿下去过发现尸体的地方,却得知了另一个消息,发现秦公子尸体的小娘子是书院中的院厨,在发现尸体后不久后便悬梁自尽。秦公子读书时与她相识,二人关系匪浅,已到互许终身的地步。秦公子完成学业离开书院,小娘子则日日在发现尸体的地方苦等他上门提亲,可秦公子再未回去,甚至另娶她人。”
“第二位死者是上官家公子,在游湖选婿时失踪。失踪时在一小船上,失踪后船上只剩了船夫。两个时辰后,打更人在衙门前发现上官公子的尸体。那地方我也去过,不远处是破旧民宅,尸体被丢在最破的一间屋子门前。那屋子的主人曾是高门大户家的女儿,曾是上官公子的未婚妻,奈何家道中落,只能搬到这一间茅草屋中。上官家在屋主家落败后便没再出现,留下屋主一个孤女,病死房中无人照料,实在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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