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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子下,他的声音闷闷的:“……知道你要来,我就把人都遣退了。”“你知道我要来?”“啊?”他的眼神心虚地往左一瞟,随即道:“是……是藏锋在外头守卫,见你来了,便进来告诉我了。”戚玦看着他,心道,他若不是还能说出句完整话,这幅恍惚的样子真要让人觉得他烧傻了。突然,屋外传来声响,似乎是有人在说话。二人仔细听着,只听模模糊糊的,有个人说:“……世子已然歇下了,不让人打扰,王爷还是明日再来探望吧。”戚玦骤然倒吸一口凉气,她和裴熠对视:“靖王?他怎么来了?”裴熠唰地坐起身:“不知,阿玦你先躲好!”这时候若是被靖王看到她在此处,只怕要出大事。门外,靖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戚玦环顾四周,飞快寻找藏身之处。裴熠刚掀开被子,就见戚玦毫不犹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子钻进了床底。吱呀一声,门开了。慌不择路靖王一进门,就看见裴熠躺在床上,听闻他的动静,才惺忪着睁开眼。他坐起身,咳嗽不止,似乎对他的到来很惊讶,眉头微微蹙着:“不知父亲大驾光临又是所为何事?”靖王眯了眯眼,满目狐疑:“你这几日去了何处?”只见裴熠一愣:“父亲一贯不管我的死活,今日忽然关心起来,莫不是疑我做了什么对不起父亲之事?”说着,他把背往软枕上一靠,道:“父亲放心,我自是安安分分地病着,否则我的告假岂不就成了欺君?”靖王却是冷笑一声,对身边之人道:“去看看。”裴熠这才注意到,靖王此来还带了个大夫。那大夫上前,恭恭敬敬一鞠:“老朽替世子把脉。”裴熠瞥了他一眼,轻笑一声:“父亲这辈子第一次替我请大夫,结果竟是因为疑心。”虽是这般说着,他还是将手交了出去,搭在脉枕上。那大夫闭着眼仔仔细细搭脉,片刻后,朝靖王拜道:“回禀王爷,世子面色发青,有发热之症,脉浮脉紧,的确是风寒错不了,待老朽替世子扎上几针,再开几贴药,静养几日,想必便无虞了。”就在裴熠撤回手的瞬间,脉枕跌落在地。与此同时,床下的戚玦正捂着口鼻,生怕自己的一个呼吸就会引起靖王的注意。看着掉在面前的脉枕,她登时心头一惊,但床下狭窄,她根本不能有所动作,否则只怕弄出动静,更会让靖王察觉,只能更加敛声屏气,祈祷大夫老眼昏花发现不了她。看着地面上的光影起伏,是那个大夫俯下身要去捡。就在这时,一只手抢先一步捡起脉枕,是裴熠。戚玦悄然松了口气。裴熠将脉枕递给大夫,他嘴角勾了勾,但眼中却了无笑意:“大夫好意,但不必了,我在十日前就已经去太医署抓了药,否则大夫若是照顾得太仔细了,只怕王爷要降罪。”大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一时不知如何答复。却听靖王在误会后毫无愧意,道:“不安分的孽障,你最好老老实实当好你的世子,否则本王有的是法子让人滚出这道门。”裴熠冷嗤一声,声音生硬中带着锋芒:“父亲最好真的这么做。”靖王冷眼打量了他一番,看着他眼中跳动的反叛,神色变得复杂而莫测。未作言语,他拂袖离去,大夫和几位随从亦跟着离开。床下,戚玦有些恍神,她过去只知靖王为人冷漠,对裴熠更是刻薄,但这是她第一次亲耳听见裴熠和靖王的交谈,听得她心里火气乱窜。这时,一只手垂了下来,床上那人的声音又变回了素日的慢声细语:“阿玦,他们都走了,出来吧。”戚玦用手肘撑着自己往外挪,这床下狭窄,挪得有些艰难,也不知自己方才是怎么做到那么快爬进来的。爬到床缝边,她抓着裴熠的手借力,终于整个人钻了出来,脸憋得通红。她刚想宽慰裴熠几句,却见他正一脸忍俊不禁地看着她。她正憋着火,对上他没来由的笑,更是忍不住把火发在他身上:“你笑什么?”却见裴熠曲着膝,手肘撑着膝头,他咳了几声,道:“阿玦少有这般不机灵的时候,你是怎么想起来躲床底的?”“躲床底怎么了?”戚玦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不然还能躲在何处?”裴熠不答,只是眼睛又心虚地闪了闪:按话本子写的,不都是躲被窝里吗……这话他当然不敢说出口,只伸手替她摘掉头上几缕结团的灰尘:“头发都乱了。”戚玦低头拍着自己弄脏的衣摆,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已经过于习惯二人彼此间这亲昵过头的举动。她灰头土脸着自恼的模样,落到裴熠眼里,实在太过不寻常了些,也实在可爱了些。他望得出了神,直到戚玦忽然抬头看他,他才飞快挪开视线,收敛好眼中险些走漏的情意。“你说,靖王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戚玦问道。裴熠心神稍定:“……至多是瑞云驿递了消息给他,他才会疑心到我头上来的,毕竟我的身法,除了师父外,便是他最熟悉了。”戚玦略一叹,道:“不过,这也恰恰反证了,他和南齐确有勾结,他倒无意间给我们提供了新线索。”“不错。”裴熠道:“不管怎么样,瑞云驿的人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了,接下来就静待齐太子进京了。”“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办。”“什么?”她微微一笑:“我要寄些东西去眉郡家里,要你帮我代笔写封信,不能让人瞧出是你我的笔迹。”裴熠点头:“这个好办,小事一桩。”一番密谋,天色已晚。戚玦是时候回去了,否则绿尘马车上的炭烧完了,岂不是要冻死她。“我送你出去。”裴熠说着便披衣服起身。戚玦不住瞟了眼,心道:他穿着单衣时,分明可以感觉到他并非瘦弱之人,还隐隐能察觉单衣下的利落的身形,为何穿上外裳后,反倒让人觉得格外纤瘦?她收回目光,道:“不必了,我自己去吧,你还病着呢。”说话间,裴熠的衣裳已经穿好了:“不打紧的,你若是在院子里被人瞧见了,那我才不放心,我帮你盯着点。”雪地沙沙的,戚玦踩上去,隔着鞋履,足心依旧透着凉,但裴熠站在她身边的时候,似乎风都小了不少。许是因为他身子发着热,走在他身边,就像个火炉一般,略离得近了都能觉着一股暖意。她出了侧门,上了车,不多时便回到了戚府。“姑娘?姑娘!”绿尘连唤几声,戚玦才回过神来。“怎么了?”绿尘嗤笑声:“怎么去了趟靖王府就失魂落魄成这样?世子病得很重?”“没有,不大严重。”她道。忽地,戚玦恍然:“不对……我怎么就失魂落魄了?让你跟小塘多读几本书,你怎么全然没放在心上?”“姑娘别抵赖,从靖王府后门出来起,我跟你说的话你是一句都没回,你说这不叫失魂落魄叫什么?”绿尘不怀好意一笑:“所以姑娘,你刚才这一路在想什么呢?”在想什么……戚玦回忆着,竟什么也没想起来。裴熠今日似乎也总是跑神,难道这风寒还会过人不成……“没什么。”她答得面不改色。……上元码头。曲连云掀翻了桌案,怒不可遏。“这才下了几日的雪!怎会无端端就雪崩封山!?”手下战战兢兢答道:“公子,在下拙见,想着会不会和那晚企图截走画像之人有关?”“废话!不然呢?眼下要紧的是,晏贤妃已有行动,这个人多半就是她派出去的!”他愤然坐下,手握着拳抵住椅子的扶手:“她一个以民间女子身份入宫之人,能有什么人替她卖命?”片刻思索后,他眯了眯眼:“莫非是……戚玦?”耿丹曦只告诉他母亲曲夫人,说戚玦是晏贤妃的人,万不可轻视此女。但他只觉得是耿丹曦大惊小怪,被个女流之辈吓破了胆。“难不成,她还真敢卷进这种事……”他冷哼着:“既如此,那便都别活了!”这时,忽听那手下道:“公子说的是忠勇侯府的平南县主?”曲连云瞥了他眼:“怎么了?”手下道:“今日码头倒是有一件忠勇侯府的急传。”“哦?”他起身:“什么东西?”“只是个锦盒和封书信,寄往眉郡的。”“呈上来!”曲连云忙道。手下遵命,很快将东西摆在曲连云面前,看着那锦盒和书信,曲连云毫不犹豫撕了字验查看起来。“事甚重,然吾失之,此事系于众命,望卿北上以先行截获,不然恐危矣。”曲连云的眼神骤然狠厉:“好啊,果然是她,一次截获不成,便想着让眉郡的余党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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