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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州的夜,梆子刚敲过三更,陈记绸缎行后巷突然窜起火星。先是库房窗棂被泼了煤油,火舌“腾”地舔上屋檐,再是前堂门板被撞开,几个蒙面人举着火把往里闯,嘴里喊着“烧了陈远的铺子,为寨主报仇!”
柳如氏正在后堂对账,听见伙计惊呼时,浓烟已呛得人睁不开眼。她没慌,先把账本塞进贴身的青布包袱,又摸黑撞开库房侧门——那里囤着刚到的蜀锦。守夜的老镖师李忠正挥着木棍拦劫匪,见柳如氏过来,急喊:“夫人快撤!”她却摇头,扯下桌布浸了水缸里的水,往蜀锦垛上盖:“这批货是西域商队等着要的,烧不得!”
混乱里,伙计们也醒了,有的提水桶扑火,有的抄起扁担赶人。蒙面人见火势没按预想蔓延,又怕巡夜的官差赶来,骂骂咧咧地翻后墙跑了。等火被彻底扑灭时,前堂的柜台已烧成黑炭,挂在梁上的“陈记云锦”匾额只剩半块,柳如氏的衣袖也被火星燎出了破洞。
天刚亮,陈远从玉门关赶回来,刚到街口就看见围着绸缎行的街坊。他拨开人群进去,柳如氏正蹲在门槛上,给受伤的伙计包扎伤口,见他回来,只递过没烧着的账本:“货还在,人也没大事,就是铺子得修。”陈远接过账本,指尖触到她烫的额头,才知她夜里呛了烟了热。他没骂一句,只转身对伙计们说:“每人加三个月月钱,受伤的先回家养着,医药费我来出。”又让人去木工坊订木料,贴出“三日后重开”的告示。
街坊们见他不慌不忙,反倒主动来帮忙——张屠户扛来木料,王裁缝带来针线,连沧州知府都派了两个捕快过来巡查。到了重开那天,绸缎行门口摆起长桌,陈远让人把没烧坏的绸缎铺在桌上,笑着对围观的人说:“多谢各位帮衬,今日买布,一律八折。”人群里爆起叫好声,没人再提昨夜的火,只说“陈掌柜实在”。
第集:商会推举
绸缎行重开半月,陈远正和柳如氏核对外地分店的账目,沧州布商周老板突然带着十几个人找上门。为的周老板红着眼,把账本往桌上一放:“陈掌柜,您可得救救我们!”
原来江南布商近来抱团,把绸缎价压得极低,还堵了沧州布商往济南的销路。周老板的铺子上个月只卖出去三匹布,眼看就要关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最后周老板说:“我们商量好了,想推您当冀南绸缎商会的会长,您人脉广、有办法,只有您能领着我们扛过去。”
陈远没立刻应,只让柳如氏把江南布商的价目表拿来,又问众人:“你们各自的进货价差多少?客源主要在哪些地方?”等众人说完,他才开口:“第一,咱们统一从蜀地和西域进货,量大了,供货商能给咱们降两成价;第二,把各自的客源记下来,互通有无——你家做不了的大户生意,转给别家,拿提成;第三,我的镖队以后帮你们运货,运费只收一半。”
这话一出,众人都愣了,接着拍着手叫好。周老板激动地说:“陈掌柜,您这主意,比咱们自己瞎琢磨强百倍!”当天下午,商会就定了章程,陈远成了会长。没过多久,统一进货的绸缎到了沧州,价低质好,江南布商的低价策略反倒没人买账了。
第oo集:镖途终成坦途
十年光阴,陈远的头添了些白霜,镖队却从当初的三辆镖车,扩到了五十辆,走南闯北,连西域的商队都知道“陈记镖队”。“陈记”绸缎行也开了二十三家分店,从冀南到江南,再到边境的玉门关,都能看见“陈记云锦”的幌子。
这年秋,陈远要押最后一趟镖——送一批蜀锦和沧州茶叶去西域,和老伙伴哈立德做最后一次合作。哈立德要回乡养老,这次之后,西域的生意就交给儿子打理了。同行的还有陈远的儿子陈承业,刚满十八岁,第一次跟着走西域镖。
镖车到了玉门关,哈立德早已在城门边等。两人握着手,哈立德笑着递过一坛葡萄酒:“陈,你送我的茶叶,在波斯卖得极好!这坛酒,算我给你的送别礼。”陈远接过酒,也把一幅蜀锦送给哈立德:“这是我家织娘绣的,带着路上,也算念想。”
返程时,陈承业牵着马,问父亲:“爹,以后您真的不跑镖了?”陈远望着夕阳下的官道,路面平整,远处的商队慢悠悠走着,没有劫匪,没有风雪。他笑了:“爹的镖途跑完了,但你的路才刚开始。记住,镖行靠的不是刀枪,是信字——答应人家送到,就不能误了;生意靠的不是算计,是人心——你对伙计好,对顾客实诚,人家才会信你。”
回到沧州镇上时,天刚擦黑。镖局门口挂着红灯笼,柳如氏站在灯下,手里牵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是陈远的孙女。小姑娘见陈远回来,蹦蹦跳跳地跑过来,递上一块桂花糕:“爷爷,奶奶做的,等你好久了。”
陈远接过桂花糕,咬了一口,甜到心里。他看着身边的家人,看着镖局里忙碌的伙计,看着镇上熟悉的街坊——张屠户的铺子还亮着灯,王裁缝正收摊回家。突然明白,当年走镖时想的“生财”,从来不是堆成山的银子。是火后重建时街坊递来的木料,是伙计们跟着他出生入死的信任,是柳如氏陪他守着账本到深夜的安稳,是儿子能接下担子的踏实,是孙女手里甜糯的桂花糕。
后来,陈远把镖局和绸缎行都交给了陈承业,自己每天陪着柳如氏在镇上散步,偶尔帮街坊调解些琐事。有人问他,这辈子走镖做生意,最得意的是什么?他总是笑着说:“不是赚了多少银子,是走了一辈子镖,没丢过一次信;做了一辈子生意,没亏过一次人心。”
这话,伴着“陈记”的名号,成了冀南一带流传最久的故事,人人都知道,有个叫陈远的镖师,把镖途走成了坦途,把生意做暖了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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