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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来这的心愿,就只是想要我们解除与禅院的婚约,同意你们交往吗?”

“当然不是,”少年摇了摇头,“我想知道关于秋的事情。”

老人抬了下眉毛,好奇问:“你指的哪方面?”

“全部,”简短的言语展露出他的野心,不过很快语气又沉静下来,他直截了当地说明了自己的心意,“秋表示愿意和我交往的时候,却流露出了畏缩的情绪,不明白她在害怕什么——也不止是这一件事吧,之前有大吵过一架,她表现得很崩溃还大哭了一场,应该面临了很绝望的事情,却又无法说出口——如果连自己喜欢的人、想要结婚的人的困处都无法明白,那压根就不配称为交往吧——而我认为她惧怕的事你们却很清楚,这便是我在此的理由。”

“结婚?”老人挑了个字眼失笑说,“这真是个遥不可及的词汇,”见少年皱了下眉,似乎有几分不高兴,他抬手示意对方稍安勿躁,“没有要小瞧这份决心的意思,相反,你能站在我面前已经叫人刮目相看了,我也相信作为五条家的次代家主,这番举动不是一时冲动——只是对小秋来说,结婚太过沉重了,连喜欢一个人都是很沉重的事情。

——当初把她以联姻的名义送去那边,是抱着绝对不可能与联姻对象产生瓜葛的想法去的,就她那种逆反的性格,一定会做点什么坏事出来表示抗议,更不可能喜欢联姻对象——没想到最后是这种局面,还是我们大人太自大了吧。”

他说了一番感慨的话语,眯了眯眼睛,不等对方提问,继续沉声道:“一年多的相处时间,六眼再怎么迟钝,大概也能察觉她的异常了吧——我说的不仅仅是那几只咒灵而已。”

哪里是察觉,都差点看到棺材里的真身了啊,不过这算是试探吗?

少年迟疑了下,决定模糊言辞:“啊,是有某种东西散发着危险的感觉,但那也和秋无关吧。”

老人沉默片刻,似乎陷入某种思考。

半晌才开口道:“看在如此诚心的份上,所以给你这个机会,耐心听完接下来的故事,再这之后如果打算放弃,绝不会为难你,从这扇门出去就好了,出去一瞬间,你将忘掉我们在里面所有交谈内容。当然,东方家也会拒绝你想要解除婚约的请求。”

“也就是说,不放弃便能同意了吗?”烛火在他蓝色眼眸里闪烁着炽热的光芒。

“呵,哪有那么容易,”老人哼了一声,“纵然依旧不放弃,那我也要你对着这些牌位立誓,绝不以任何方式泄露接下来要讲述的所有内容,哪怕你们将来感情无疾而终,也绝对不能做出背叛秋的事情,否则你将会遭到诅咒。”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说,“不是咒灵那种诅咒,是致命的厄运与灾难。”

“那太好了,老爷子只管说吧。”少年完全未因威胁的话而动摇,反倒开心地期待起来。

老人长舒一口气,面对着一整面的灵牌娓娓道来。

“故事要从很早前说起,大约距离现在数千年的某个战乱时代,这片土地上诞生了一只名为魃的生物,它的来历已经无从考证,有人推测当年持续不断的战乱不过是某种祭祀仪式,某个家伙想以数不尽的生命展开献祭,借此获得永生,却阴差阳错导致了魃的现世,它集天地怨念而生,不老不死,身体金刚不坏,无法被祓除。

——它不入六道,不进轮回,只能被封印。它掌控前所未见的火焰,能燃尽万物,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因此人们将它称作魃,魃就如同令人绝望的天灾,成为了所有生灵的噩梦,灾难持续的年代,某些屈服的人类摈弃了人性,效仿魃对待人类的暴虐方式,以博取它的欢心,也就是那个时候出现了一个拥护它的派系。

后来,人类逐渐醒悟,团结起来,术师们跋山涉水寻求一切线索,直至找到了封印魃的方法,引魃入局,最后将它分离为两部分,一是为精神体,另一是它的肉身,不论是单一哪一面,它都再无法发挥那种毁天灭地的力量,它的肉身被镇压在北方,而精神体却在封印时被拥护魃的那批□□徒劫走了——那些家伙将魃信奉为神明,骨子里早就站在人类的对立面。

从此之后,它的精神体被隐秘起来,没了踪迹,我们知道他们的打算——想让魃重现,就必须让它拥有□□,于是北方的咒术大家肩负起了守卫封印的任务,□□徒失去魃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无法与大家族抗衡,于是选择了沉静,伺机而动。”

“再后来,因为担心这段过往会给普通人类带来过于沉重的负面情绪,决议者们将它以神话的形式留存在书本中,真正的历史随着漫长的时间逐渐被非术师们淡忘。”

少年思绪发散,虽然没有聊到秋与魃的关系,但大概也能猜到,当时六眼从那具差点具现化的棺材里看到的,大概就是魃的一部分了吧。

“再说到我这个年代,那时我刚步入中年,妻子因病走的早,留下一对不足8岁的儿女,初次为人父母,没有太多教育子女的心得,只知道奉行家中一向贯彻的对儿子严苛,对女儿宽容的教育模式,加上又常年在外奔波,等回过神时,女儿已经长大了,一味地纵容养成了她刁蛮强势的性格。

后来她到了谈恋爱的年纪,众多术师家族的青年一律看不上,也没有人能忍受她的蛮横,直至某次任务,结实了一位普通商人。

——说来也惭愧,我能自豪地称自己是一位出色的咒术师,却没法说自己是一位合格的父亲,当察觉到她与那男人的关系时,他们的感情已经一发不可收了——虽说我们家一向不干涉后辈的婚恋,但却有要求嫁娶双方必须均为术师的传统,她不顾我们反对,执意要与那男人结婚,又加上请人给她卜过一卦,是罕见大凶相,我们当然不可能同意,后来把人关在家里,她就用绝食抗议,闹到了几乎断绝关系的地步,实在拗不过她,只好妥协放她远嫁了。

——在这之前其实也找人调查过男方的背景,只是普通的商人家庭,再上面两代,纵然有些不得体的地方,但也没有犯过大错,当时我们也不知道那一卦意味着什么。”

“她得偿所愿,同时也因那段过去的时日,对我们产生了隔阂,几乎断了往来,我实在不放心,便派人暗中盯着,一去就是好几年,在监视下她一切安好,那男人对她好到挑不出毛病,不过,由于派去监视的人露了马脚,本就岌岌可危的家庭关系彻底破裂。

她完全不再与我们见面,只靠着一年一封的书信往来维持最后的联系,次年,她有了秋。

一晃又过六年,某日突然收到一封本不该在那个时间寄来的信,信里除了一些家常外,还提到他们夫妻打算带着秋去某个偏远地方旅行,在那度过秋的六岁生日,时间地点都非常明确。那时就知道大事不妙了,于是做了些准备连夜赶去,还是晚了一步。”

似乎回想起非常难过的往事,老人倒吸一口冷气,转而说起另外一个话题:“那些拥护魃的□□徒存活至今,随着时代的推移发展成了一定规模的地下组织,它们比诅咒师集团还要隐秘——并不是所有人都知晓魃的存在,他们神明的姿态和满足贪婪的馈赠成功给信徒们洗脑,不知不觉秘密发展了众多教徒。

——在成功捣毁那些□□徒的大本营后,取得了残缺的典籍,才从中得知,原来早在百年前,教中高层诞生了一位预言神子,他准确地预言某个家族某一代族人的女儿,所生下的后代将能拥有非常纯粹的体质,那份体质觉醒后,足以成为魃新的肉身,能让魃在她身上完整降临,预言一出,□□徒便放弃解开北方封印的计划,将目光锁定在预言中的东方家、锁定在我女儿身上。”

“那个与我女儿结婚的男人并非他们培养的唯一一人,也一定不是最后一人,甚至还有不少小术师家族牵扯其中,他们很聪明,知道强硬的冲动必然会输,于是采取这种日常琐碎的手段,温水煮青蛙般地麻痹我们。哪怕最终所有人都失败了,那也可以等秋诞生后再下手,但我们一旦察觉到秋的体质,便不会掉以轻心了。”

“也就是说,秋的父亲一开始就——”少年勾结滚动,睁着眼睛不可置信说。

“是有目的地接触我女儿,这是一个谋划了百年的阴谋,”老人叹息一声,“现在再说回那封信,那晚赶到,魃已经与秋完成了契约,他们两捆绑成一体,只是仪式还未来得及进行,我用尽办法困住了它,强制它进入沉睡状态,并封印在秋的内心世界,用这种法子延缓仪式完成——只是,这也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我一旦死去,与我息息相关的封印便会失效,亦或者有什么强烈的外界刺激,通过秋传递给魃,让它意识到自己将受威胁,魃依旧有醒来并挣脱束缚的可能。

总之,当它再次醒来的那一刻,秋便不再是秋了。”

“其实如果只是针对魃,我们也有别的法子阻止它降临,但不论哪个方法,秋都必死无疑,”老人按住桌案,沉声说,“她才六岁,什么也没做,让她替人类死去,实在有些办不到。”

第78章第78章

明晃晃的烛光像是蝴蝶的翅膀在少年脸上扑朔,纵然已经窥探到一二,却没想过冰川下掩埋的是这样一些往事。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合上了。

“那些教徒们是抱着独孤一掷的心态举行的仪式,不惜暴|露大本营,也要将仪式完成,可惜他们没能得逞,教会被我们彻底捣毁,成员格杀勿论,即使有散落在外的杂兵,也能顺藤摸瓜找到,而秋的母亲幡然梦醒想要阻止时已经晚了,她死在了魃手中,父亲则被清河亲手处决,上一代人的恩怨似乎到此为止,历史遗留下来的难题,却落在秋的头上。”

“为了保住她,我们擅自隐瞒了实情,对外宣称魃的精神体已被镇压,而高层原本就打算将这一工作交由我们来做,咒术界对我们很信任,完全没有起过疑心。”

“但这对秋来说才刚刚开始,她必须让自己强大起来,还得拥有绝对坚定的意志去对抗咒灵,不被那些从负面情绪中诞生的诅咒们蛊惑。”

“那些咒灵,”少年开口问,“也是那个时候的事?”

“是的,在我与魃争斗之时,那些东西趁虚而入像寄生虫一样依附在秋身上。”

“老爷子的‘因果’,不能解除秋身上的咒灵吗?”

“可以,契约这种东西甚至不需要转移给其他人,直接作废都行,但一切的前提是需要明了‘因’,这部分,只有与它们签订了契约的秋自己知道,契约内容却包含了遗忘契约内容的条件,所以只能暂且搁置了。”老人说着转面向少年,带着审视的眸光投望过去,“这些就是有关她的过往的一切了,当然,还存在着未告知的部分,在此之前,我想先听一听你的答复。”

……

*

初夏的夜幕下,清冷的空气与皮肤紧贴着,是微凉的感触,与那只牵着我的手牵截然相反,始终传递着温暖的情感。

从宽敞的校园路径走到羊肠小道,脱离高专的正常活动区域,我们一路前往山林深处,再后面路变得都陡峭了,应该说走的是一段连路都无法称得上的山坡。

他以一名客人的身份,侃侃讲述了在我家的见闻,那座陪伴我十几年岁月的大房子,以及日复一日熟悉到厌烦的面孔,在他口中全然变成了新的模样。

不知道他如何说动了外公,但他似乎已经知晓了全部隐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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