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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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第2页）

&esp;&esp;在后世《易传》的解读里，震卦被认为代表长子。方卦辞说，正举行祭祀，雷声震动百里，主祭人（或者是文王自己）没有惊落手中舀香酒的勺子，所谓“震惊百里，不丧匕留”。这和三国刘备“闻雷失箸”的表现正好相反。

&esp;&esp;震卦的卦爻辞多数难以解释，满是惊惶情绪，比如，担心会丢失钱币（“亿丧贝”）；雷暴不会劈到自己，但会劈到邻居（“震不于其躬，于其邻”）。尤其上六爻的“婚媾有言”，说的是通婚的亲家有怨言，本书猜测，这可能也和伯邑考被献祭有关，因伯邑考之死，吕尚和周昌之间可能发生了某些争执。一旦失去周邑和邑姜的婚姻纽带，两个家族的联系会变得非常微弱，直到周昌次子周发（武王）娶了这位嫂子。

&esp;&esp;接下来的问题是，周昌为何要在《易经》里记录儿子被献祭的这些细节？

&esp;&esp;可能当时的周昌还没有否定商人宗教理论的能力，他只能是接受并认为自己的儿子被献祭给了天界诸神，也许诸神会因此开始青睐周族，转而不再保佑纣王。至少他要把这种可能性纳入《易经》推演的模型之中。

&esp;&esp;无论怎样，伯邑考被献祭，对于他的父亲和弟弟们来说，是一次极为惊悚的经历，但纣王显然对此深表满意：周方伯家族为商朝的先祖诸神贡献了祭品，还和献祭者一起吃下祭肉，一定会获得先王诸神的福佑。换句话说，在纣王看来，周邦正在从蒙昧走向开化，在商朝的天地秩序里找到了属于他们自己的位置。

&esp;&esp;文王诅咒殷商

&esp;&esp;不仅长子伯邑考在殷都被献祭，甚至周昌的父亲季历当年也是这种遭遇，只是保留下来的信息太少。我们很难设身处地地想象周昌对殷都的感受。

&esp;&esp;《诗经o大雅o荡》是一首文王控诉商朝的长诗，在其中，文王讲述了商王朝的强大、跋扈、纵酒、狂暴和喧哗。诗里有很多商纣王的影像，但又不仅仅是纣王，其贵族以至平民都陷入了纵欲、施暴和凌辱他人的依赖症。考虑到后世经学家对此诗的注解大都空泛而不切题，这里重新翻译如下：

&esp;&esp;荡荡上帝，下民之辟。疾威上帝，其命多辟。天生烝民，其命匪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esp;&esp;［那公正全能的上帝，是尘世万民的依赖;那敏锐威严的上帝，他降下的天命是真正的准则。上天创生黎民，天命如此忠厚。一切人都被上天赋予开端，但少有人能够善终。］

&esp;&esp;文王曰咨，咨汝殷商！曾是强御，曾是梧克。曾是在位，曾是在服。天降滔德，女兴是力。

&esp;&esp;［文王说：啊，你殷商啊，现在你强大无敌，现在你骄狂跋扈，现在你统治一切，现在一切都臣服于你。当初，是上天降下的好意，让你兴旺如此。］

&esp;&esp;文王日咨，咨汝殷商！而秉义类，强御多怨。流言以对，寇攘式内。侯作侯祝，靡届靡究。

&esp;&esp;［文王说：啊，你殷商啊，你本该行善，却强横充满怨气。你听信各种谣言，重用为恶之辈。你不停兴建工程，奉献祭品，永远没有休止。］

&esp;&esp;文王曰咨，咨汝殷商！女怠依于中国，敛怨以为德。不明尔德，时无背无侧。尔德不明，以无陪无卿。

&esp;&esp;［文王说：啊，你殷商啊，你在中土之国昂然自得，引起无数怨恨，却以为我们只有感激。我们从未见到你的好意，你会慢慢失去支持者；你的好意从未曾显露，最终没人会在你身边。］

&esp;&esp;文王日咨，咨汝殷商！天不湎尔以酒，不义从式。既愆尔止，靡明靡晦。式号式呼，俾昼作夜。

&esp;&esp;［文王说：啊，你殷商啊，上天不愿让你沉沦在酒中，你却不肯遵从。你的行为荒唐悖谬，不分阴晴都在纵饮。你狂呼乱叫，白天也沉醉如黑夜。］

&esp;&esp;文王日咨，咨汝殷商！如蜩如塘，如沸如羹。小大近丧，人尚乎由行。内受于中国，覃及鬼方。

&esp;&esp;［文王说：啊，你殷商啊，你大醉喧哗，如众蝉鸣叫，如滚汤沸腾。不论贵族还是小民，都沉溺在恶行中。你在中士震怒，

&esp;&esp;甚至波及遥远的鬼方。］

&esp;&esp;文王日咨，咨汝殷商！匪上帝不时，殷不用旧。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曾是莫听，大命以倾。

&esp;&esp;［文王说：啊，你殷商啊，不是上帝改变了意旨，是你殷商不再有当年的品行。你虽然没有了德高望重之人，也还有昔日留下来的典章先例。这些你都不想遵从，你的大命即将倾倒。］

&esp;&esp;文王曰咨，咨汝殷商！人亦有言：颠沛之揭，枝叶未有害，本实先拨。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

&esp;&esp;［文王说：啊，你殷商啊，就像人们常说的，颠沛覆亡来临时，大树的枝叶还未损伤，树干会先倒掉。端盆水照照你自己吧，殷商，夏朝灭亡的往事又要重演了！］

&esp;&esp;倘若仅有这些文字，它只不过是一篇言过其实的政治宣言而已；但有了殷墟考古，则能看到祭祀坑中的累累骷髅、殿堂夯土下蜷曲的奠基人、被抛弃在灰坑中的卑微死者以及屠宰场兽骨坑中混杂的人骨。这就是文王周昌曾经在殷都亲历过的商文明中的庸常生活，泡在泥水里的猪，成串捆绑的俘，被烹食的方伯……

&esp;&esp;其实，不需要到过殷都，近在西安老牛坡的崇侯之国也足以让周人认识商朝，他们蜷伏在这个王朝脚下的岁月已经足够漫长。

&esp;&esp;注释

&esp;&esp;1《尉缭子o武议》。另，《说苑》卷八:“太公望，故老妇之出夫也，朝歌之屠佐也，棘津迎客之舍人也」

&esp;&esp;2在西周初年，殷都被周公强行废弃，周公同时分封了一个弟弟（康叔周封）建立卫国，管理商朝故地，卫国的都城建在朝歌，致后人误以为朝歌就是殷都。

&esp;&esp;《诗经o大雅o文王》孔颖达正义引皇甫谧（即《帝王世纪》）：“（文王）未受命时已得太公。”受命即文王从殷都返回周原之后称王。

&esp;&esp;中国社科院考古所安阳工作队：《1986—1987年安阳花园庄南地发掘报告》，《考古学报》1992年第1期。有关殷墟花园庄南地考古的基本信息、数据及图片，未注明出处的，皆出自该发掘报告，不再详注。

&esp;&esp;“元夫”，高亨认为“元”是“大也”。参见高亨《周易古经今注》，第271页。

&esp;&esp;陈全方：《周原与周文化》，第111页。

&esp;&esp;李学勤：《西周甲骨的几点研究》。

&esp;&esp;王宇信：《周原庙祭甲骨“皙周方伯”辨析》，《文物》1988年第6期。

&esp;&esp;河北省文物研究所定州汉墓竹简整理小组:《定州西汉中山怀王墓竹简〈六韬〉释文及校注》，《文物》2001年第5期。

&esp;&esp;代生，江林昌：《出土文献与〈天问〉所见商末周初史事》，《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2年第1期。

&esp;&esp;《史记o鲁周公世家》载，周公戒伯禽曰：“我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成王之叔父，我于天亦不贱矣。然我一沐三捉发，一饭三吐哺，起以待士，犹恐失天下之贤人。子之鲁，慎无以国骄人。”

&esp;&esp;《史记o周本纪》：“武王征九牧之君，登豳之阜，以望商邑。武王至于周，自夜不寐。”

&esp;&esp;孔颖达正义：“艮，止也，静止之义。”《易传o说卦》：“艮为山。”

&esp;&esp;段玉裁《说文解字注》认为艮字是“若怒目相视也”，高亨认为：“艮者顾也……顾为还视之意，引申为注视之意。”参见高亨《周易古经今注》，第311页。

&esp;&esp;孔颖达正义：“腓，肠也……腓动，则足随之，故谓足为随。”

&esp;&esp;孔颖达解释：限，为“身之中，人带之处”，就是腰带部位；簧，是“当中脊之肉也”，后脊背上的肉；“薰，烧灼也”。

&esp;&esp;王弼注：“故口无择言，能亡其悔也。”

&esp;&esp;高亨：《周易古经今注》，第250页。

&esp;&esp;李镜池较早注意到了《易经》各卦这种从脚到头的叙事顺序，参见李镜池《周原探源》，中华书局，1978年，第54页。

&esp;&esp;憧，《说文解字》解释为“意不定也”。

&esp;&esp;《易传o序卦》：“主器者莫若长子，故受之以震。”《易传o说卦》：“震为雷、为龙……为长子j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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