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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试当天的清晨,空气里浮动着南方初夏特有的、湿漉漉的青草气息,混合着昨夜一场急雨留下的泥土微腥。
校园被一种奇异的寂静笼罩,只余下脚步匆匆踏过积水地面的啪嗒声,间或响起几声压低的、关于必考题的讨论。
江见夏抱着透明的笔袋,里面规规矩矩躺着准考证、涂卡铅笔和几支替芯笔,指尖无意识地捏着塑料边缘,指节微微泛白。
她穿过一楼略显昏暗的走廊,高一()班的门牌在晨光里透出几分陌生的郑重。
考场里桌椅早已拉开距离,冰冷的金属椅腿在地砖上划出浅白印记。
江见夏找到自己的座位——靠窗第五排。
刚坐下,目光就不由自主地飘向右前方隔着一个过道的位置。
号座位还空着,桌面上光洁一片,只贴着一张小小的考场号标签。
心口那点沉甸甸的期末焦虑里,悄然掺进一丝微弱的、自己也说不清的期待,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漾开一圈几乎看不见的涟漪。
监考老师板着脸分试卷的哗啦声是打破寂静的信号。
第一科语文,空气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像无数春蚕在啃食桑叶。
江见夏强迫自己收敛心神,专注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上。
时间在默写、古文翻译和阅读理解中缓慢爬行。
窗外阳光渐渐炽烈起来,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桌面上投下明暗交替的光带,空气开始变得闷热粘稠,只有头顶老旧的吊扇徒劳地吱呀转动。
当冗长的作文终于收尾,江见夏放下笔,长长吁出一口气,感觉后背的校服衬衫已被汗水微微洇湿。她揉着酸的手腕,目光下意识地转向右前方。
林予冬也刚放下笔,正侧着头,用指关节顶着额角,眉心微蹙地盯着作文稿纸上某个字迹涂改的地方。
他似乎察觉到了视线,忽然转过头来。隔着一个过道的距离,两人的目光猝不及防地在半空撞上。他眉宇间那点残余的思索瞬间散去,嘴角习惯性地向上扬起一个带着点戏谑的弧度,无声地用口型说了三个字:“考砸了?”
江见夏耳根一热,立刻移开视线,假装整理桌上的文具,心跳却莫名快了几拍。
她没回应他的调侃,但方才考场里那种令人窒息的紧绷感,却奇异地因这短暂的交汇而消散了大半。
短暂的课间休息,考场瞬间被低低的喧嚣填满。
对答案的懊恼声、抱怨题难的嘟囔声、翻书临时抱佛脚的哗啦声,混合着窗外麻雀叽喳的鸣叫。
江见夏正把语文书塞回桌肚,准备拿出数学公式小册子,身边的光线被一道颀长的影子挡住。
林予冬单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拎着他的笔袋,很自然地靠在了她旁边的窗台上,挡住了大半斜射进来的刺眼阳光。
“喂,破坏王,”他声音带着刚考完试的微哑:“默写那句‘潦水尽而寒潭清’,你写的啥?‘潦草’的‘潦’还是‘了结’的‘了’?”他眉头皱着,显然自己也不确定。
江见夏愣了一下,没想到他问这个。
“是‘潦草’的‘潦’。”她肯定地回答,随即想起自己古诗鉴赏最后那道分析题似乎答偏了,语气不由得带上一丝懊恼:“不过最后那道题……我好像理解错诗人意图了。”
“理解错意图?”林予冬嗤笑一声,身体微微前倾,肩膀几乎要碰到她的桌角,“我看你是把诗人想成隔壁班周嘉阳了,以为他写诗就为了骗小姑娘眼泪。”
他下巴朝教室另一头正夸张地比划着什么的周嘉阳扬了扬:“你肯定答成了‘表达了诗人对美好爱情的向往’,对吧?”
被他一语戳中,江见夏脸颊瞬间飞红,抓起桌上的橡皮作势要丢过去:“林予冬!你少胡说八道!”周围的同学被这边的动静吸引,投来好奇的目光。
林予冬敏捷地往后一缩,躲开并不存在的攻击,嘴角咧得更开,眼底是毫不掩饰的促狭笑意,像只成功逗弄了猎物的大猫。
“恼羞成怒啊?看来猜中了。”他慢悠悠地从自己笔袋里抽出一本薄薄的数学公式记本,在窗台上摊开,“行了,与其纠结已经凉透的语文,不如担心担心马上要烤糊的数学。公式背熟没?别到时候又对着圆锥曲线的符号懵,跟看天书似的。”
江见夏被他噎得说不出话,只能愤愤地瞪他一眼,却也乖乖拿出了自己的数学公式本。
两人隔着窗台,各自低头翻看。
阳光透过玻璃窗,在他垂下的眼睫上投下小片扇形的阴影,他修长的手指偶尔划过书页上的公式,神情是少见的专注。
空气里只剩下书页翻动的轻响和远处模糊的嘈杂,刚才那点小小的争执仿佛从未生。
中午的食堂人声鼎沸,弥漫着大锅菜特有的浓郁油香。
江见夏和程橙端着餐盘艰难地在人群中寻找座位,远远就看见周嘉阳挥舞着筷子,像个人形灯塔,坐在靠墙的一张桌子旁。他对面,林予冬正慢条斯理地挑着餐盘里的青椒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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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夏夏!橙子!”周嘉阳扯着嗓子招呼。
两人挤过去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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