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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寒夜柴房的烙铁烙进锁骨时,我听见骨血沸腾的声响。作为镇国将军府最卑贱的庶女,我苏倾颜的命比檐下冰棱更贱。可他们忘了,被碾碎的蝼蚁也会噬骨,更何况我藏着母亲遗留的玄鸟玉佩——那是开启暗月诅咒的钥匙,也是我从地狱爬回人间的利刃。当烙铁烫出的咒印泛绿,当狼头令牌与玄鸟纹共鸣,那些欠了我血债的人啊,准备好迎接从泥沼里开出的复仇之花了吗?
第一章烙铁噬骨
雨下得疯。
铜钱大的雨点砸在柴房破瓦上,噼里啪啦似撒了一地碎玉。我蜷缩在霉烂的稻草堆里,数着房梁第七道裂纹。铁链在脚踝磨出的血痂早凝了黑,每动一下,就有细碎的血屑簌簌落在青的脚背上。梁柱上用碎石刻下的横痕歪歪扭扭,七百三十二道,像无数条蛆虫在木头上爬。墙角那幅用鼻血画的地图早被水汽洇开,暗红的线条晕成一片,倒像是谁泼翻了胭脂匣子。
“吱呀——”
朽木门被踹开的刹那,一股混着油灯油烟的风灌进来。王嬷嬷那张常年涂着铅粉的脸探进光晕里,右眼角那颗黄豆大的肉痣随着她的狞笑微微颤动。她手里的油灯晃了晃,蜡油滴在我裸露的脚背上,烫得我肌肉猛地一缩。
“小贱蹄子还装死?”她抬脚踹在我蜷着的膝盖上,疼得我闷哼出声。腐臭的气息喷在脸上,是她常年含在嘴里的陈年豆蔻混着口臭。我盯着她腰间晃荡的铜钥匙串,一共七把,最小的那把该是开我脚踝铁链的。指甲缝里嵌着的几缕乌黑丝突然扎进掌心,那是三日前在花园假山后,我拼死从柳氏鬓边扯下来的。
“夫人在正厅候着,你是想自己走,还是让老婆子拖你去?”王嬷嬷扬手要打,袖口磨出毛边的锦缎扫过我脸颊。我猛地偏头,用后脑勺撞向她膝盖。她痛呼一声,油灯险些脱手,昏黄的光线下,我看见她后颈那颗朱砂痣——和三年前我娘咽气时,站在她床边那个模糊身影的痣,生得一模一样。
“反了你了!”王嬷嬷抡起油灯火把砸过来,我抱着头滚进墙角,后背撞上冰冷的砖壁。墙上某处突然硌得我生疼——是我偷偷嵌进去的半截瓷片,刃口早被我磨得锋利如刀。
“拖她去!”
门外传来柳氏清冷的声音,像冰棱子掉进滚水里。我被王嬷嬷揪住头拖行时,稻草堆里藏着的碎瓷片划破了掌心,血珠滴在地上,很快被雨水冲刷的泥渍掩盖。柴房外的雨更大了,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柳氏月白色的裙角。她站在廊下,金丝绣的牡丹纹在灯笼光里明明灭灭,手里却握着一截烧得通红的烙铁,火星子簌簌落在她精致的三寸金莲边。
“见过夫人。”我被按在泥水里磕头,额角撞上石阶,渗出血来。雨水混着血水流进眼睛,涩得我睁不开眼。
柳氏没说话。她踩着积水走近,金丝绣鞋精准地碾过一只逃窜的老鼠,噗嗤一声,鼠血溅在她雪白的脚踝上,像落了朵妖异的红梅。她蹲下身,用烙铁挑起我的下巴,绿幽幽的光映着她妆容精致的脸。那双眼瞳在黑暗里泛着诡异的幽光,和我娘咽气那晚,从她房梁上垂下来的那条青蛇的眼睛,一模一样。
“说。”烙铁头离我锁骨只有寸许,滚烫的气息烤得皮肤疼。“北朔送来的密信,藏在哪儿了?”
我盯着她腕间晃荡的狼头银镯——那是北朔贵族特有的纹饰。喉间突然涌上一股腥甜,我张了张嘴,却故意让自己出濒死般的呜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藏在臼齿后的蜡丸被舌尖顶得颤。那是我用三年时间,从厨房泔水里提炼出的“腐心散”,只需一点就能让人身中奇毒,夜夜咳血不止。
“不说?”柳氏冷笑一声,烙铁猛地落下。
“滋——”
皮肉焦糊的气味瞬间炸开,剧痛像无数根针同时扎进骨头里。我浑身剧烈颤抖,不是因为疼,是因为兴奋——她果然用了和当年对付我娘一样的手段。在烙铁贴上皮肤的刹那,我猛地暴起,用脚踝的铁链缠住她手腕,同时狠狠咬碎了臼齿间的蜡丸。
“呃!”柳氏惊叫着后退,我喷出的血沫混着腐心散的毒粉,精准地扑了她一脸。她捂着脸踉跄两步,指缝间渗出黑血,脸上赫然浮起细密的绿色符文,和我娘尸体心口那个狰狞的咒印,分毫不差。
“毒妇!”王嬷嬷尖叫着扑过来,我抓起脚边的碎瓷片划向她手腕。血线喷出的同时,我抢过柳氏脱手的烙铁,转身砸在王嬷嬷脸上。
“啊——!”
惨叫声里,烙铁头嵌进她左脸,烧得她半边头“滋滋”冒烟。我喘着粗气,看着她倒在泥水里抽搐,突然想起三年前我娘被按在地上灌毒酒时,也是这样的惨叫。
“当年你们怎么对我娘,我要千倍奉还!”我嘶吼着,抬脚踩在王嬷嬷抽搐的手上,听着指骨碎裂的声响,心里涌起一股病态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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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院墙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震得地面都在微微颤。柳氏猛地抬头,刚才被毒粉迷了的眼睛此刻恢复清明,她死死盯着我,突然伸手揪住我一缕头,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诡异语调念起咒语。
“嘶——”
砖缝里突然钻出无数条黑色蜈蚣,密密麻麻爬满地面,毒牙在雨夜里泛着寒光。我瞳孔骤缩,抓起墙角那个早备好的破粪桶,奋力砸向虫群。桶里提前浸泡好的雄黄粉扬起来,混着蛆虫和粪水糊了柳氏一身。
“你敢!”柳氏尖叫着后退,蜈蚣群遇了雄黄纷纷蜷成黑球。我趁机弯腰,指尖触到一块冰凉的硬物——是柳氏刚才掉落的狼头令牌!
“哐!”
一声巨响,一柄长剑突然刺穿柴房朽木门板,剑尖离我咽喉只有三寸之遥。剑身泛着诡异的红光,在雨夜里划出一道刺目的弧线。持剑的男人一身玄色劲装,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滴落,正是三日前在花园假山后,被我用馊窝头换走兵符的镇北将军,萧玦。
他皱眉盯着我掌心的狼头令牌,声音冷得像冰:“把东西交出来。”
我看着他剑柄上雕刻的玄鸟纹——和我娘梳妆匣暗格里那枚玉佩上的纹路,分毫不差。喉头一动,我突然咧嘴笑了,将令牌狠狠吞进肚里。血沫从嘴角溢出,我看着萧玦骤然紧缩的瞳孔,笑得更欢:“有本事……就剖开我的肚子拿!”
萧玦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他手腕翻转,剑尖险些划破我脖颈。就在这时,柳氏突然笑了。她抹去脸上的血污,轻抚着被毒粉灼伤的脸颊,袖口滑落半张人皮面具,露出耳后北朔巫祝特有的刺青——那是用活人血绘制的图腾,狰狞而诡异。
“萧将军来得正好,”她笑得前仰后合,绿瞳在雨夜里闪烁,“快看看你心心念念要找的密信,藏在这孽种身上!她私通北朔,意图谋反!”
我盯着她耳后的刺青,突然想起生母临终前塞给我的那块碎玉,上面刻着的正是这个图腾。剧痛中,我猛地抓起地上一块烧红的炭块,狠狠按在自己锁骨被烙铁烫伤的伤口上!
“啊——!”
剧烈的疼痛让我眼前黑,但我清楚地看见,随着炭块按下,我瞳孔里闪过一丝与柳氏相同的幽绿光芒。柴房墙壁上那些用朱砂绘制的符阵突然逆向运转,出“嗡嗡”的声响,柳氏刚才施出的巫术竟原路返回,狠狠反噬在她身上!
“不!”柳氏惨叫着倒飞出去,撞在廊柱上,咳出一大口黑血。萧玦瞳孔骤缩,挥剑斩断我脚踝的铁链,动作快得像一道残影。我趁机将手中的炭块塞进柳氏嘴里,看着她被烫得满地打滚,嘶声尖叫:“你以为我只会挨打吗?!”
雷声骤然炸响,整个柴房在巫术的冲击下摇摇欲坠。萧玦抓住我的手腕,指尖冰凉:“跟我走!”
我故意瘫软下去,眼角余光瞥见柳氏挣扎着爬起来,她回头看向萧玦,嘴角勾起一抹阴森的笑:“萧将军别忘了……谁才是你的主人。”
说完,她纵身跃入雨幕,很快消失不见。萧玦脸色阴沉得可怕,他低头看向我,我却在这时“昏厥”过去,手掌紧紧攥着,仿佛藏着什么秘密。
他将我打横抱起,脚步声在雨夜里格外清晰。我在他怀里微微睁眼,看见他靴底碾碎了一块脱落的人皮碎片,上面还残留着北朔文字的印记。暗处,一双蛇瞳在假山石缝里闪烁——是柳氏豢养的影奴,正死死盯着我们的方向。
真好。
我勾着嘴角,在萧玦怀里吐出半颗带血的牙齿——牙齿内侧,用刀尖刻着北朔密信真正的藏匿地点。而我掌心用鲜血写就的“暗月”二字,是生母用最后一口气刻在我背上的印记,那不仅是北朔最神秘的杀手组织,更是解开所有谜团的钥匙。
萧玦的怀抱很稳,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和松木香。但我知道,他剑上那道诡异的红光,绝非偶然。就像他看向狼头令牌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那绝不是初见信物的反应。
雨还在下,冲刷着将军府的每一寸土地,却冲不掉柴房里的血腥气,也冲不掉我刻在骨头上的仇恨。
七百三十三天。
复仇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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