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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囚车暗斗
车轮碾过石板桥的声响像钝刀割肉,吱呀声里混着雨漏进囚车的滴答声。我蜷缩在车厢角落,铁链从脚踝锁到手腕,每动一下都牵扯着锁骨处的烫伤,疼得我后牙槽酸。车窗外的雨小了些,却更添了几分刺骨的寒意,浸透囚车木板的雨水顺着缝隙滴在我后颈,像无数条小蛇在爬。
“哟,醒了?”押车的狱卒掀开车帘一角,酒糟鼻凑近铁栏,喷出的酒气混着口臭扑面而来,“夫人有令,到了北朔军营前,可不能让你死了。”他晃了晃手里的糙米饭团,米粒间还爬着几只白胖的蛆虫。
我别过头,盯着车厢底板上渗出的血水——那是昨夜王嬷嬷被烙铁烫伤时溅上的。底板暗格里藏着我用碎搓成的引线,另一端连着车轮轴心里灌的“化骨水”,只等时机成熟。狱卒见我不接,悻悻地把饭团塞进自己嘴里,含糊道:“不识好歹的贱蹄子,到了北朔军营,有你好受的……”
话音未落,车轮突然猛地一颠,囚车剧烈摇晃起来。我趁机用藏在袖中的鱼骨刺划破手掌,血珠滴在铁链上,出“滋滋”的轻响——那是我用三年时间,从厕所尿碱里提炼出的弱酸,能缓慢腐蚀精铁。
“怎么回事?”狱卒掀帘怒吼,话音未落就听见一声惨叫,接着是兵刃相接的脆响。囚车猛地停住,雨水顺着车檐流下,在地面汇成暗红的水洼。我屏住呼吸,指尖触到车壁夹层里藏着的毒针——针尖淬着“见血封喉”,是用王嬷嬷床头那盆毒蜘蛛的毒液熬制的。
“哐当!”
囚车门被一脚踹开,雨水夹着冷风灌进来。我眯眼望去,只见数十名黑衣死士将押车的狱卒团团围住,为那人腰间挂着半块玄鸟玉佩,与我藏在髻里的半块严丝合缝。他摘下面罩时,我瞳孔骤缩——竟是父亲麾下最得力的副将,张诚。
“苏姑娘,”他挥剑砍断我身上的铁链,声音急促,“柳氏要你死,可将军……”
“将军?”我冷笑一声,趁他弯腰时,用鱼骨刺抵住他咽喉,“我爹?那个十五年没正眼瞧过我一次的爹,会派人救我?”鱼骨刺的刃口贴着他动脉,只要再深半分,就能让他瞬间毙命。
张诚脸色微变,却没反抗:“将军有难言之隐。这是他贴身玉佩,你看……”
“我只看活人的心。”我加重力道,鱼骨刺划破他皮肤,渗出血珠,“柳氏缝在我裙角的‘引路蛊’,你打算怎么破?”说着,我扯起裙角,果然看见一只指甲盖大的血色虫子在布料下蠕动,正顺着血腥味往张诚身上爬。
张诚瞳孔骤缩,猛地拔剑砍断自己衣袖,那蛊虫“啪”地掉在地上,瞬间化作一滩血水。他看着我,眼神里多了几分忌惮:“姑娘早就现了?”
“柳氏给我灌药时,我就着尿桶吐了。”我收回鱼骨刺,用他的衣袖擦净刃口,“她以为我中了‘迷魂散’,却不知我早用粪水催吐,还顺道在她熏香里掺了‘显形粉’。”想起昨夜柳氏脸上浮现的符文,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张诚脸色一变:“是柳氏的追兵!姑娘快跟我走!”他抓起我的手腕就往外跑,却没注意到我另一只手悄悄按向囚车底板的暗格。
“轰隆——”
囚车突然爆炸,化骨水混合着我藏在车轮里的硫磺粉,炸得追兵人仰马翻。火光中,我看见柳氏站在不远处的高坡上,她脸上敷着厚厚的白粉,却遮不住眼角的青黑——那是“腐心散”开始作的征兆。她身边站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
“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柳氏的声音尖利,像指甲刮过玻璃。
张诚带我躲进路边的破庙,刚喘口气,就见我从髻里取出半块玄鸟玉佩,贴在他那半块上。玉佩突然出微光,浮现出一行小字:“暗月将至,死守密信。”
“这是……”张诚震惊地看着我。
“我娘留给我的。”我摩挲着玉佩上的纹路,想起生母临终前烧了半幅画,只留下这半块玉佩,“她说,见到持另一半玉佩的人,就把密信交给他。可现在……”我突然抬眼盯着张诚,“你说我爹有难言之隐,难不成他知道柳氏是北朔细作?”
张诚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庙外的雨声突然变大,掩盖了极轻微的衣袂破空声。我猛地推开他,数枚毒针擦着我耳际飞过,钉进身后的泥墙里,出“笃笃”的声响。
“不错,你爹不仅知道,”柳氏的声音从庙门外传来,她身边的黑衣人缓缓抬起头,竟是萧玦!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冷得像冰,“他还帮着柳氏,把你生母做成了人彘。”
我浑身一震,险些站立不稳。生母是染病而亡,这是府里上下都知道的事……
“不信?”柳氏笑着抛来一个油纸包,掉在我脚边散开,里面竟是一只泡在福尔马林里的人手,手腕上戴着我娘最爱的那只玉镯。“你娘当年现了我的身份,你爹为了前程,亲手把她交给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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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痛瞬间攫住心脏,比锁骨上的烫伤更甚。我看着萧玦,声音颤抖:“你……早就知道?”
萧玦没说话,只是握紧了腰间的佩剑。剑身再次泛起诡异的红光,与我腹中的狼头令牌产生共鸣,让我一阵恶心。
“杀了她!”柳氏尖叫着,黑衣人同时出手。我猛地推开张诚,掏出藏在鞋底的“霹雳弹”——那是用厨房灶台的硝石和炭灰混着碎铁片做的。炸弹在黑衣人脚下炸开,碎石飞溅中,我抓起地上的人手油纸包,转身就往庙后跑。
“想跑?”萧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剑气带着破空声逼近。我咬牙跳进庙后的臭水沟,屏住呼吸往前游。冰冷的污水刺激着伤口,让我几乎昏厥,但我知道不能停——柳氏说的是真的,我爹真的杀了我娘。
不知游了多久,我在下游的芦苇荡里被张诚捞起。他脸上全是血,左臂中了一剑,却还死死护着我:“姑娘,快走,我掩护你!”
“掩护?”我看着他,突然笑了,笑声凄厉,“我娘用命护着的密信,我爹却帮着仇人杀她。这世道,还有什么值得掩护?”我从怀里掏出一块沾着血的碎布——那是刚才从萧玦斗篷上扯下来的,布料边缘绣着北朔皇室特有的狼头纹。
张诚看着狼头纹,瞳孔骤缩:“萧将军他……”
“他是北朔安插在大靖的最大细作。”我擦去脸上的污水,眼神冰冷,“柳氏不过是他的棋子,我娘现了这个秘密,所以必须死。”想起萧玦剑上的红光,想起他看狼头令牌时的眼神,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雨渐渐停了,天边泛起鱼肚白。我看着张诚,突然伸手按住他的伤口:“你信我吗?”
张诚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将军临终前嘱咐,若姑娘拿出玄鸟玉佩,便以命相护。”
“好。”我从头里拔下一根银簪,簪尖在火上烤了烤,“那你就帮我做件事——把这半块玉佩送到丞相府,告诉丞相,萧玦通敌,密信在我肚里。”说着,我掏出藏在间的另一样东西——那是从柳氏人皮面具上刮下来的一点粉末,带着奇异的香气。
“这是……”
“北朔巫祝用来控制细作的‘控魂散’。”我将粉末塞进他手里,“萧玦能控制柳氏,靠的就是这个。你把这个交给丞相,他会明白的。”
张诚郑重地收好玉佩和粉末,对我拱手:“姑娘保重,张某不死,必护密信周全。”说完,他转身消失在晨雾中。
我独自站在芦苇荡里,看着东方渐亮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萧玦,柳氏,还有我那“慈父”……你们以为把我送进北朔军营,就能永绝后患?
却不知,我苏倾颜,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北朔军营?正好。
我要去看看,当年我娘被送去的地方,究竟是怎样的人间炼狱。也要让那些人知道,惹了我,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们拖回地狱,千刀万剐。
腹中的狼头令牌突然传来一阵温热,与我锁骨处的烫伤遥相呼应。我知道,这是逆魂蛊在苏醒。柳氏,你的巫术,很快就是我的了。
抬起头,我望向北方,眼神锐利如刀。
北朔,我来了。
你们的噩梦,也该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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