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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玉书还在考虑要不要下去打这个海选。
这比武大会既然模仿濯缨大会的章程,对参会的人自然也是来者不拒,虽然每人都录了名字上去,看似有个秩序在,但上擂完全就是乱打一通。毕竟来海选的都是没背景的人,一一考核哪里有时间?三日之后留下特定的人数就行。
杜玉书现在下场,也不是不可以,她这一眼看下去,底下十个人里至少有五六个的武功是稀松平常的,她连鬼王盘都打下来了,尽管其中主要是越斐然和殷红汐在出力,她也已经是个见过“大场面”的人,再看这乌泱泱的人头,实在紧张不起来。
但她还是有顾虑。
“我之前在师门的时候,听说各类比武大会对名门弟子而言只是一场重要的大考,但对没有师承背景的江湖人来说却很可能是出人头地的唯一机会,我若是太早入场,对他们来说岂不是很不公平?”
海选前两天都是留给寻常武人打的,目的是筛选掉太三脚猫功夫的人,像杜玉书这个水平,第一天入场,虽然会如鱼得水,但也是吃力不讨好。即便不考虑这实际的问题,淘汰掉太多本来可以不被淘汰的人,也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越斐然笑了一下,“你这想法很好,但是你没弄明白一件事。”
其实杜玉书说出那句话,已经做好被越斐然嘲笑的准,尽管在她印象中越斐然并不是这样的人。
在师门中成长十三年的经历,终归还是有些影响留在她身上的,那时候身为决一剑氏中罕有的女弟子,杜玉书每每讲出这类话,都会被师长或同门嘲讽为“妇人之仁”,尽管杜玉书那拿出来上秤能有个三斤重的反骨注定了她不会“知错就改”,但实在也已经习惯迎接这样的点评了。
然而越斐然说她这想法“很好”。
虽然后面还跟了个“但是”。
杜玉书在窗边转身看她,“我没弄明白什么?”
“这场比武大会,本身就不是为了公平而存在的。”越斐然淡淡道:“虽然,在一切正常进行的情况下,会有一部分人得到相对公平的结果,但白家筹办它的初衷就是为了捧自己家的小辈,这才是重中之重。你不动,他们世代不改,你动,虽然这桌子一度会被掀掉,造成大家都没饭吃的局面,可这局面只是暂时的,等残局被好好收拾起来,结果不会比现在更差。你顾虑得太多,因为不想伤害到无辜的人,从而什么都不做,只会让真正不公平的事情继续生。”
杜玉书原本也只是稍有顾虑,越斐然把个中利害讲清楚,她很快也就接受了,“好吧!那我现在就下去。”
她正要走,越斐然拦了她一下,“底下虽没什么厉害人物,但毕竟人数甚众,你内功还不深厚,打下去吃力,伸手吧,我借点内力给你。”
越斐然正要拿杜玉书的脉门天河,不料杜玉书把手一抽,瞪大了一双眼睛,“你要我作弊!”
越斐然也很不以为意,“对,怎么了?”
虽然作弊这名头很难听,但越斐然是打心底里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她这十来年的阅历告诉她,就算是最重视德行名声的正派武林,族中子弟也绝对有作弊的。
况且这底下海选的人也未必个个都老实。她只是借杜玉书一点内力,要什么紧?
她这想法就完全把杜玉书说的“作弊”归结到了自己的行为上,没觉得是跟杜玉书有关系。杜玉书想的可跟越斐然完全不一样,她十分难以置信地道:“我都打海选了,我还要你帮我作弊?!我成什么人了我!”
噢——
越斐然听到这儿才明白。
原来杜玉书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
她不由得叹气,“名门正派教养弟子,就是这点不好,让你们一个个都养成这喜欢自证清白的毛病。”
自证清白是世上最没意思的事,至少越斐然是这么觉得。人家自己都没准备讲道义,你还想着把自己摊成白纸一张,有什么用?有几个人会因为你名正言顺就服你?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除了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好欺负,没见过有其它用处。
杜玉书不管,她把越斐然的手一推,“我自己去!”
就拎着她那把其貌不扬的铁剑噔噔噔跑下楼了。
越斐然没多管。杜玉书现在的本事她知道,就这么下去打海选,累是累点,赢面还是有的。实在不行也还有她兜底,完全不用担心。
在黑市打过那一场要命的群架以后,杜玉书已经把太阳底下的群架都当小菜一碟了,即便也有吃力的时候。
她时年未满十四,纵使在同龄人里算挺拔修长的,在众人看来也完全还是个孩子样,是以上擂的时候,台上台下都有人劝她下来,让她等个人少的台子打。
杜玉书哼了一声,直接跳上擂台了。
跟她同擂的都是些二三十岁的人,有几个体格格外壮实的,看着能把她当个小鸡仔拎起来。杜玉书受了不少嘲笑之声。她完全不在乎,你们再壮,能有蓝魈壮?这几个人加起来都没赤面一半硬!
狮子都打过了,谁怕老猫!
杜玉书把剑往腰后一绑,是连剑都不打算用了,双手叉腰,“愣着干嘛,早打早收工!”
开场锣都没敲,她倒胆子大,擂台上的人横竖没把她当回事,不妨碍趁这空档多逗逗她取乐,好放松一下开场前紧张的心情,其中便有一彪形大汉朗声大笑,“小妹妹,一会儿你只管打,哥几个心里都有数,不会让你断胳膊断腿的——”
他话音刚落,开场锣敲了一声。
白家给比武大会配的开场锣,用上好的铜,打磨得又光又薄又韧,打一下,余音绕场三圈。
在这余音结束之前,说话的大汉被杜玉书一记飞踢扫倒在地,鼻腔出血,没大伤,但人晕乎了,爬了两下,没爬起来。
旁观者悚然。
杜玉书看似云淡风轻,心里已经一百分得意!
从黑市出来以后,她就把这招飞踢练了至少一千来遍,越斐然指导她也指导了有一千多次!
不为别的,就为了能在这种关键时刻,像越斐然撂倒蓝魈一样去撂倒一个大块头!这是越斐然教她的秘诀:
“打群架,击倒的第一个人很重要,要敲山震虎,杀鸡儆猴。”
彼时杜玉书问曰:“怎么敲山震虎,杀鸡儆猴?”
越斐然只跟她说了两个字:
“耍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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