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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琤抓紧时间,检查自己的头发。
如果闻淙在,青年会发现他发间的斑驳又多了点。好在总得来说还是无碍的,确定自己头发大体还是黑色后,宁琤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直起身来。
水池中,他的影子却还维持着原先的姿势。在宁琤蹲下去整理垃圾袋的时候,露出一个若有若无、带着讽意的笑容来。
宁琤对此毫无所觉。虽然今晚丢不了垃圾,但他还是把袋子单独拎了出来,又朝外面套了一层厚实很多——不用说,也是物管会出品——的特殊情况备用袋,这才准备离开。
不过,走之前,他又记起什么,朝水池看了一眼。
水面平静,只映出上方的柜子和天花板,此外再没有更多动静。
宁琤唇角勾起,指尖搅动一下,上头登时泛起涟漪来。接着,伴随一阵“汩汩”的声响,水完全流入下水道。某个在其中挣扎的影子本想探出脑袋、发挥作用,偏偏不等【它】真正这么做,身体便已经被冲散。
这回是真的可以睡觉了。
宁琤把自己挪到床上,扯上被子,闭上双眼。
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夜间脑海中总是一片清净。可今晚,大约是早前受了闻淙的吵闹,这会儿也无法完全安宁。一时想到“那家伙这会儿总该回家了”,一时又想“邻居果然是种麻烦的关系”。
尤其是明月湾小区这样的老式单元楼里,一户人家与一户人家的关系总显得亲近。闻淙前头说,他年幼时就曾被父母托付给隔壁的叔叔阿姨照料。宁琤呢,也照顾过旁边人家惹人烦的小鬼。
好吧,小鬼不是时时刻刻都让人心烦的。宁琤承认,对方也有让人觉得可爱的时候。会在他做作业时搬着板凳坐在一边,眼巴巴地数着哥哥不能陪自己玩的时间。会开开心心地掏出自己的奖状,炫耀给宁琤看。
“我肯定也能考上哥你的学校。”小鬼说,“到时候咱们就能一起上学啦。”
宁琤:“……”
宁琤:“那时候我早就毕业了,笨蛋。”
后来烦人的笨蛋小鬼变成了烦人的哭包小鬼,在面前有其他人的时候还要硬憋着不让眼泪掉下来。还是宁琤把人从角落里揪起来,才看到对方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他呼噜一把对方的脑袋,说:“别哭了,给你做馄饨吃。”
小鬼的眼泪更加汹涌:“你、你明知道我讨厌吃馄饨。”
“是啊。”宁琤幽幽地说,“一群人费心费力地找你,你倒好,躲在这儿哭个没完。都这样了还想吃好的?去梦里吃比较快。”
小鬼无言以对,却还是乖乖跟在宁琤身后,进了他家的门。
“哥,”他和宁琤说,“你……最近还好吗?”
宁琤没有回头,只是挽起袖子,在柜子里挑挑拣拣,想找出没有落太多灰的餐具。
最后失败了。他一边把蘸了水的抹布扔给小鬼,打发对方去擦桌子,一边拿手机app线上买菜。
“有什么不好?”付完款后,宁琤随口说,“非得和你一样,闹得大伙儿都不安宁才行啊?”
小鬼沉默。宁琤用余光看他,半晌后,放下手机轻声说:“他们肯定也希望我过得好一点,才能放心地走啊。”
小鬼勉强笑一下,说:“哥,你是不是真的觉得我很……”
“没有。”宁琤打断他,“再胡思乱想就只有烂掉的馄饨吃。”
小鬼嘀咕:“嗯?难道本来还有其他吃的吗?”
已经完全掌握将馄饨煮好技巧的宁琤眼睛眯起一点。小鬼察觉不妙,立刻改了口:“那我以后,咳咳,以后还能到你家里蹭饭吗?”
“也不是不行。”宁琤不咸不淡道,“但给我offer的那家公司有食堂,里面的饭好像挺不错,所以我上班的时候你也都在学校吃食堂,周末再过来吃饭。”
小鬼终于一扫脸上的愁色,开心地朝他笑了:“好,就这么说定了!”
……
……
这些都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
……
……
再后来,两个人分开了很长时间。
小鬼又经历了什么、遇见了什么,宁琤是一概不知道的。
他烦躁地在被子里转了一圈,想知道自己怎么到这会儿还没睡着。可不等想到一个结果,便嗅到了淡淡的酸臭味。
宁琤心下一凛,眼皮微微挑开一点,却是不曾真正睁大,仅仅露出一条能让他看到屋中情况的缝隙。
这就够了。
借着模糊的、透过雾气照入窗子里的月光,宁琤看到自家的墙壁在缓缓发生变化。从正常状况下的冰冷坚硬,到此刻那般带出怪异的柔软。床头陷了进去,边缘挂着浊液。
酸臭味比刚才更浓郁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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