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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重山人离的最近,轻轻咦了一声,道:“这好像只是些旧东西。”
林故渊也有些惊讶,拨拉两下,都是些贴身穿的衣裤,鞋履,护腕护肘等,看着都有些年头了,有的衣物是异族的样式,也有兵刃,短刀、弯刀、匕首等,都十分简陋,像是新入门的弟子练手用的,除此之外,另有些木刀木剑,木马玩具,小人画册,另有一对小木偶,一个穿黑,一个穿红,头和四肢镶嵌机括,都能转动,有几分奇巧意趣,只是雕工粗陋,像是自家做的玩意。
谢离脸上神色十分古怪,怔怔看着那堆东西,不敢上前。
林故渊略一寻思,突然明白了,这是谢离当年与聂琪共同生活的物品,他竟全拿了来,不知是要讽刺他手足相残,还是让他念及旧情,别再苦苦相逼。
他正摆弄一只小木偶,猛地扔了回去,只觉得阵阵作呕。
————
各派各自休息,林故渊回门派打了招呼,回到谢离身边,天邪令的棚屋搭的十分宽敞,给他们二人备了房间。
屋里一张小方桌,摆着一套旧茶具,林故渊坐在桌边,捧着一只精致的小木匣子,这亦是从箱子底翻出来的,被许多旧衣层层包裹,谢离脸色发青,不住叹气,对他道:“你不要看。”
林故渊瞥他一眼,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害臊的么?”
说罢将匣子打开,里面却摆着一本旧书册子,已经发黄变脆,封面上煞有介事的写着三个字:《歃血书》。
打开来,那字迹实在笨拙粗陋,墨迹淋漓,忽大忽小,批注删改的痕迹更是到处都是,若非早听说过这部心法的大名,还以为是昆仑派讲书堂的稚子交上的作业。
心法在第六重戛然而止,团团墨迹将纸泅湿,写了四个歪歪扭扭的大字:不可再练!不知是提醒聂琪,还是提醒自己。
林故渊捏着那心法,恍若一梦,心说原来《歃血书》竟是这样!觉得又可笑,又可怖,这么一卷儿戏之作,闹得全武林沸沸扬扬,闹得多少人送掉了性命,多少门派互相残杀,这究竟是书的错,还是人的错?
谢离不敢看他,林故渊将《歃血书》放回匣子,伸手将谢离揽在怀里,抚摸他的头发,谢离的侧脸贴他的腰腹,林故渊道:“你这大哥,做的是仁至义尽了。”
谢离小心看他,道:“心肝,你生气了么?”林故渊道:“他早不送,晚不送,这时送来,是诛你的心,也是要离间你我,我心里是不痛快,可我若这时丢下你跑了,岂不是遂了他的心意?”
谢离那把黑发极好,他又常常懒得束发,林故渊信手把玩,又不住地抚摸他的脸,谢离用脸颊轻蹭他的手,垂着眼帘,十分驯顺的模样。
林故渊心中无限惆怅,他二人当年朝夕相处的画面不住在眼前打转,愈发想抓住眼前的人,俯身去亲谢离的嘴唇,谢离这才反应过来,反身将他抱起,颤抖着往床边走。
林故渊搂住他的颈项,柔声道:“你说句实话,你若不认识我,是不是已经心软了。”
谢离沉默不语,眼里似有悲恸之色,林故渊叹道:”你这个人,成也是这副心肠,败也是这副心肠,我最舍不下的,也是你这副心肠。“
谢离把他放到床上,轻轻亲吻,又哄他:“你别伤心,小时候的事了,我如今心思全在你身上,对你再无二心。”
林故渊白瓷似的手抚上谢离胸膛,笑道:“那小木人儿有趣,明儿你给我做一个。”谢离也笑:“好,一百个也做得,一千个也做得,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去弄。”
二人交颈缠绵一阵子,谢离见他始终淡淡的提不起兴致,便也不勉强,让他枕着自己胸膛,伸手进他衫子里,慢慢抚摸他一身白石似的肌肉,外面群豪酒局闹哄哄的仍在继续,林故渊半梦半醒,呓语道:“你那时一定是一位很好的大哥,我好羡慕。”
谢离心里闪过当年的花朵和芭蕉叶,那些没完没了的雨,凝望林故渊端肃的脸,轻道:“当年的人若是你,再不会有这些争端。”
“若那时遇见我,你不会喜欢我,我若那时遇上你,怕也不会——”林故渊将眼睛微微睁开,道,“人间的事,难就难在恰好二字。”
又道:“我以为他定要与你分个胜负高下,不料竟做这些功夫。”谢离淡淡笑道:“他本就不是有那般胸襟的人。”
山峦起伏,捧出一轮硕大的圆月,易临风、枯木子二人带数千豪杰自雪庐赶来,风尘仆仆,深夜前来拜见谢离。
林故渊一直不睡,开门看见青木堂旧部、幽土堂、逆水堂一众豪杰都已到场,对谢离道:“动手吧。”
谢离一愣,道:“今夜?”
林故渊道:“没见这只箱子之前,我敬他是个坏事做尽的枭雄,他送了这东西来,我便知这人恃势欺良,空有一副蛇蝎心肠,我平生最恨他这样的人,再让他猖狂一天,我枉担了一世骂名。”
他一把拿起问天剑,眸光极冷,“也就是你万事依着他,若落在我手里,他早是个死人了。”
说罢提剑出门,谢离等一干人等在棚前,林故渊依次拜访昆仑、少林、丐帮、峨眉等一众门派,慧念方丈,菩桓,许大酉、江如月、玉虚子带陆丘山等人与他一起登上高坡,约定以令旗为号。
林故渊朗声道:“魔教右掌教聂琪,霸占秦岭地宫十余年,一向作恶多端,与泰山派、太湖帮、风雨山庄等门派勾结同党,作恶武林,请诸位英豪与我一道,杀进秦岭,惩恶扬善,诛杀聂琪!”
众豪杰都惊诧难言,纷纷道:“这是何意,我们不是来杀魔尊的吗?”
但见各派掌门与他一道,目光如炬,屹然不动,知道是另有安排,举起火把,齐声喝道:“惩恶扬善,诛杀红莲!”
呼号声响彻山野,要把那岭子震塌了一般。
易临风拍拍谢离的肩膀,道:“你找的这相好,难搞的很。”谢离牵过马,笑道:“我就不对你们训话了,该做什么,你们心里有数。”易临风满脸恨意,道:“那是自然,我等这天,等了十年。”
一众豪侠翻身上马,分做五色令旗,绑五色丝绦,不管是正道魔道,不管哪门哪派,今日全是兄弟,只见烟尘飞扬,鼓声震天,冲着秦岭地宫,浩浩荡荡奔袭而去。
林故渊低挽缰绳,一袭白衣,放马疾奔,与陆丘山、闻怀瑾等人并肩,玉虚子从后赶上,冷冷瞧他:“孽徒搅起好大的风浪!”
林故渊又敬又怕,又愧疚难言,但心中一股意气喷薄欲出,说不出那些低伏认错的话,道:“等我做完这件大事,再给师尊和师叔们请罪!”玉虚子道:“好大的口气!你如今是长了本事,你自己的剑呢,为何用这掌门剑?”
林故渊一阵心虚,此事说来话长,一时却也解释不清,玉虚子却冷哼一声:“我今日倒要瞧瞧,你究竟衬不衬得起我们昆仑派问天二字!”
说罢纵马疾驰,竟比林故渊还领先数尺。
圣金堂和业火堂倾巢而出,红莲笃信正道与魔尊早已离心,并未做好万全准备,加之林故渊心血来潮决定半夜来袭,因此阵容不齐,弓箭手慌忙拉弓,早有峨眉弟子飞身而起,身姿如烟如雾,如云霞出海,六尺白练破空,道道白绫在半空翻卷,一次卷住七八根箭矢,尽数丢到地下,箭矢有尽而白绫无尽,反反复复,刹那间便已冲破剑阵。
圣金堂的数百名汉子带兵刃在前阻挡,忽见卓春眠从白马上一跃而出,赤色令旗一卷,清声喝道:“放迷烟了!”
百药宗弟子做苗人打扮,乱马踏进敌阵,只连奔乱走,并不恋战,所过之处,不断投掷拳头大的毒弹,毒弹落地,嗤嗤喷涌灰白迷烟。
那烟雾由数十种毒虫毒草炼制而成,由卓春眠亲自加药,一碰之下,眼睑鼻腔剧痛无比,而侠义道众人早早抹了解药,趁着圣金堂大吼大叫,大家便操持武器杀入敌阵,有使刀的、有使剑的、有一双肉掌,也有棍棒长枪,到处杀作一片,铮铮铛铛响个不停,只见那圣金堂的人一个个倒下,侠义道汉子更受鼓舞,向前突袭。
乱军中,数百少林武僧持棍棒冲入敌阵,板着面孔,分别列阵,将一众魔教党徒割据成块,武僧步伐整齐划一,棍棒齐齐指向中间,正是少林罗汉阵!圣金堂众人被三人一组五人一帮围在中间,不得不背靠背迎战。
半空忽然一阵幽幽鬼泣,枯木子拉起漫天黑旗,夜枭一般飞掠而过,那旗帜密密麻麻写满符咒,只要盯着看上一眼,立刻头晕目眩心生幻觉,那魔教众人倒是早有准备,各个低头迎战,温酒酒将一把琵琶抱在胸前,清哮一声:“捂住耳朵!”
雪白手指在板上飞抡,铮铮弦声大作,侠义道早准备了耳塞,那魔教人士慌慌张张扯衣服做耳塞,又不敢抬头看令旗,又听一声哨响,一大帮丐帮弟子四处冲击,抓住一个便是一顿老拳,就听魔教中人“哎呦!嘿哟!”骂个不停,被一通木棍拐棍打的爬都爬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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