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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寒衣很干脆将刀鞘插进地里,刚没入两寸,便碰到了一块硬物,宋寒衣当即挥了挥手,四面的院墙上便接二连三的跳下来许多严阵以待的仪鸾司校尉,在宋寒衣的指挥下将整个花园掘地三尺。
百花齐放的花园中很快垒满了森森白骨,谢瑶卿眸光如冰,将面无血色的魏五娘摔到奉国公身前,漠然道:“卿家最好是给朕一个解释。”
奉国公在仪鸾司校尉过来捆她之前无力的辩解道:“这些,这些都是府上病死的仆人。”
挖坑的年轻校尉忽然惊呼起来:“陛下,这还有个活的!”
那个男子虽然只剩下了一口气,但他仍旧趴在地上,像只狗一样用残缺的四肢一寸一寸的爬到了谢瑶卿的身前,地上的卵石磨砺着身上血肉模糊的皮肉,令他每走一步,便要痛出一身的冷汗来,在他的身后拖出一条漫长的血痕,一如从他眼眶中涌出的血泪,他用仅剩的半口气竭尽全力的向谢瑶卿喊道:“大人,奉国公害我!”
他身上血迹染脏了谢瑶卿身上名贵的锦衣,谢瑶卿神色未变,平静的从宋寒衣腰侧抽出她的佩刀,她看向魏五娘:“你在埋他时,总知道他还活着吧。”
她说的淡然而笃定,魏五娘跪在地上,不停的磕着头,求饶道:“陛下,小的不知啊!”
寒光一闪。
一双手带着飞扬的血花砸到了那一株盛放的魏紫前,鲜血染成的重重花瓣看上去比寻常花朵美艳百倍。
谢瑶卿笑着,并不理会魏五娘失去双手后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她提着刀,面色如常的走到面如土色的奉国公身前,从她胸前的衣服上割下一截布,擦拭着手中的宝刀,她轻声吩咐宋寒衣:“她既不知,那就让她永远都无知无觉下去吧。”
不必宋寒衣动手,早有着急表现的年轻校尉堵上魏五娘的嘴,将她拖了下去,谢瑶卿将沾满血迹的布条扔到脸色灰败的奉国公身上,轻巧道:“搜府抄家罢。”
不多时宋寒衣捧着一本账册过来请示谢瑶卿:“陛下,这搜出来一本蓄芳阁的账册。”
谢邀卿正专心擦刀,闻言只道:“挑重要的说。”
宋寒衣蹙着眉,面色凝重的念着:“这上面说,奉国公府为蓄芳阁生意来往提供便利,作为报酬,蓄芳阁给奉国公五成干股,并且每个月都要送一个年轻男子到府上来侍奉。”
谢瑶卿的长眉深深的拧起来,凝眸问:“每个月?”
宋寒衣便点头:“每个月上个月送来的叫吕良。”
地上那个奄奄一息的男子忽然强撑一口气,睁开含血的双目,伸手指向另一边绚烂夺目的花丛,断断续续道:“我认得他,他就埋在那里他右眼下面有一颗痣”
宋寒衣看了手边的一个校尉一眼,校尉上前,手脚麻利的挖出一具尚未腐烂的尸体来。
一个花一样的美人,与向晚一样的年轻,一样的貌美,一样的眼角眉梢,暗暗含着些忧郁与哀婉。
谢瑶卿心底忽的升腾起难以平息的怒火与杀意,几乎要将她为数不多的理智吞噬殆尽,她回眸,漠然的看了在地上抖做一团的奉国公,宋寒衣拎着账册,适时的问:“陛下,接下来?”
谢瑶卿垂眸,深吸一口气,方才叹息一样命令道:“去蓄芳阁罢。”
她又想起那个受尽折磨的男子,事无巨细的吩咐跟来的内侍:“将他带回宫中,叫太医院的人放手医治,不要舍不得府库里的药材。”
谢瑶卿心中的怒火越烧越烈,以至于她已经没有心思玩微服私访的把戏,雍容华贵的明黄轿辇缓慢而平稳的行在官道上,背后是黑压压的鸟群一样的仪鸾司校尉,珠帘两侧,王公贵族们碧瓦飞甍的宫阙殿宇鳞次栉比,谢瑶卿于轿中冷眼看着那些延续了几百年的荣华与富贵。
在她的心底,有一把要将她燃烧殆尽的火。
她想,究竟怎么样,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们才能明白,那些为了自己快活而被她们轻易虐待致死的人,不是哪里的阿猫阿狗,是活生生的人,是她谢瑶卿的臣民,是大周的百姓呢。
难道这些出生在茅草屋里的人,合该命如草芥吗?
谢瑶卿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父君,那个温柔而美丽,却只因为出身低贱就被哄骗着吃下毒药的男子。
谢瑶卿感到了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内心生了出来,她抚平衣襟上的褶皱,阴骘的想,只有人血才能暖的了这样的冷。
恰是正午,蓄芳阁里没什么客人,鸨公和管事正在放开了手脚,肆无忌惮的打骂管教男孩们,谢瑶卿一眼便认出了其中的那道单薄的身影。
向晚仍是一身素净白衣,不施粉黛,他正跪在大堂光滑坚硬的地面上,将那个更加弱小的孩子护在自己身后,他的后背并不宽阔,却足够为另一个人遮挡风雨了。
向晚直着背,倔强的挺着身子,用一张素白的脸正对着鸨公,一言不发的瞪着他看,鸨公手里拎着一条沾了盐水的藤鞭,一边骂一边打:“我让你护着他,坏了我的生意还死不承认,看我不打死你!”
少挣了几两银子的鸨公怒气冲天,分毫余地不留的下了死手,沉重的鞭子带着凌厉的风声呼啸而来,向晚深吸一口气,咬住了牙,紧紧闭上眼睛,偏头打算生受了。
预料中那种灼热的伤痛并未随之而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怪的寒冷。
腥甜味弥漫在鼻尖,有一滴温热粘稠的液体落在他的脸颊上。
被他护在身后的香兰明显的颤抖起来。
向晚嗅到了那一抹熟悉的冷香,被烈火包围着的冷香。
他惶恐的睁开双眸,一把染血的冷刃停留在他的眼前,锋锐的刀尖堪堪停留在他的鼻梁上,殷红的鲜血正顺着刀刃汩汩的滴落在他的脸颊上。
向晚竭尽全力的忍者恐惧,顺着这柄长刀向上看去,刀身连着鸨公的肩胛骨,鎏金的刀刃则握在一个锋锐逼人的女郎手中。
见向晚睁开眼,那位女郎便干脆利落的反手将刀抽回,鲜红浓稠的血液溅在她秀美的面容与绣满金龙的衣衫上。
她拎着鸨公的后颈,像丢垃圾一样将他丢到地上。
她一步又一步的逼近向晚,直到修长的影子像无法逃脱的牢笼一样将向晚包裹住,她抬起手,紧紧箍住向晚的下巴,一张溅满鲜血的脸上却缓缓露出一个鬼魅一样的笑容。
向晚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连骨髓里都在发着抖。
他又听到了那个温柔又疏离的声音。
“向公子,还记得我是谁吗?”
修(调整剧情)
向晚很想说她是多日前那个将自己救出地狱,那个疏离却又有礼,那个美貌又多金,让他动了凡心,想要以身相许的年轻女娘。
可当那席热血的明黄龙袍垂在他的身前,当那柄带血的刀刃停留在他的鼻尖,当那只指节分明的手像铁钳一样捏住他的下巴,所有温情又曼妙的幻想都烟消云散了。
向晚一阵恍惚,那明黄的裙裾也随之一阵飘动,一条凶神恶煞的金龙虎虎生威的盘踞的裙摆上,龙口衔着大团湿淋淋的血迹。
向晚在那一瞬间明白了,她不是话本小说里那些温柔又风流的才女,她是元京城内,令人闻风丧胆的罗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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