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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不会好,也不会消失,只会反复的流血化脓,满嘴的苦涩让他轻喘了一口气,斑驳陆离的回忆撑得他头疼,烈酒不仅不醉人,反倒烧得他越来越清醒。
因果,因果......
他可还得起?又还得清吗?
“林无争,你就是个骗子。”
一声轻喃将裴初唤回了神,他转头看见楚君珩神色无恙,除了本就有些青黑的眼角,像是染了胭脂,雪花被风吹进了窗户,簌簌飘零又融化。
酒杯又重新举了来,静王爷露出一个笑,颓丧的,勉强的,不尽人意的,与他曾经下巴轻扬的纨绔傲慢再不相同,却满是祝愿祈许,“我祝你此去旗开得胜。”
“等我守孝三年,你若还没回来......”王爷的嘴角轻颤了一下,目光深沉寂寂,却依旧泛着一点微光,自顾自的许诺道,“你不回来,我就不等你,我自己去渔阳,去徐州,天大地大,我可不想只听你的瞎话。”
裴初哑然失笑,唇角轻勾,载着愉悦肆意,荡开浮生若水,酒杯相撞,他敛目回答,“甚好。”
两日后,大军离开京城。
第206章全男朝堂·完
林子琅这人,逆水行舟。
狼烟烽火,硝烟弥漫,一场杖打了大半年,边境两线僵持不下,双方都已近强弩之末。
一场大雨来的很不是时候,边境的狂风伴随着雨水刮在脸上让人生疼,尸横遍野,金鼓连天,两国交战的军队于城墙底下厮杀。
单于逊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他抬眼望见闯进敌阵的裴初,一身衣袍破破烂烂,青衣铠甲血迹斑斑,他抬手无情收割敌人的性命,鲜血顺着长刀滴落进脚下的赤河。
风雨交织下的那双眼睛,恍惚间又与当年居庸关下,这人一箭擦过他的脸颊,射倒北狄旌旗的模样重合。当年的战败可以说是让一向自负的单于逊耿耿于怀,他养精蓄锐,筹划七年,只想着有朝一日将这个劲敌打败,他想让他俯首称臣,一雪前耻。
可时至如今,单于逊却忽尔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他同样抬手抹过一名大燕将士的脖子,鲜血再次溅了他一身,宛若一个煞神。
两位主帅的距离越来越近,头发被血黏在脸上的感觉令人恶心,单于逊的耳坠晃荡,清脆微弱的声响短暂的盖过了厮杀声,下一刻又被刀与刀碰撞的金鸣淹没。
“林子琅,你来送死了?”
单于逊嗤笑出声,声音沉哑混合着怒气和嘲笑,他从来不愿称呼林无争的字,向来指名道姓,不知是故意挑衅,还是念头暗昧。
作为这场战争的发起者,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场战争的意义,大燕内乱,他借着南王的东风趁虚而入,一口气攻到漠河,他心里很清楚,到最后不管是南王政变成功,还是大燕的小皇帝反败为胜,裴初都会被送到战场。
在大燕国内,这人就是这样一个实力强劲,却永远都会遭到忌惮的存在。这场战争,裴初如果赢了,他面对便只有一个过河拆桥,鸟尽弓藏的下场。
但如果输了,反倒能留下一条活路。
单于逊借此来算计裴初,他以为对方会惜命,毕竟聪明人又怎会自寻死路?
可没想到,这人偏偏就是爱自取灭亡。
“你可别告诉我,你是忠君?还是爱国?”
单于逊心里清楚,秦麟平定江南,已经在赶来增援的路上,北狄没有多余的兵力再投入战场,若再不撤军面临的只会是北狄内政开始崩盘的下场。
而裴初对这场战争的结果十拿九稳,纵使此时鲜血滑腻,让他有些握不住手中的刀,脚下的尸体也是堆积如山,绵延无尽的就像的要将他挤进一条幽不见底的深渊。
偏偏面前的单于逊还不肯认输,辛辣的讽刺可谓句句戳人心窝。裴初却是没什么所谓的开了口,“各得其所罢了,北狄王又何必明知故问?”
他瞧着像是真的不在意,头盔下鲜血流淌,一双黑漆漆眼眸里,还带着点不合时宜的恣睢张扬。
单于逊总是很难赢过他,智谋用尽,棋逢对手的交锋固然让人血脉喷张,可到最后,他还是感到不甘心。单于逊突然一个虚晃,伸手拽着眼前人的衣领将他拉到自己面前,他于冷雨中又撞进那片从初见起便一片孤寂的湖泊。
“林子琅,你乖,和我回大漠。”
“我护你。”
单于逊一生中所有的败仗都是拜裴初所致,想要战胜他是心底的执念,可人活着才有战胜的可能,大燕如果容不下他,北狄必定容得下。
带他回去,他们会有很多方法分出胜负,既可以强强联手,也可以各自为弈。当然在单于逊的盘算里,最后的结果便是两人和亲,若有裴初与他一起光复草原,便是百年之内不去入主中原有又何妨?
可一把过于锋利的刀,如果不能握在自己手里的刀,便至少要保证他不会落在敌人的手里,单于逊能想到的大燕又如何想不到?
当小皇帝看着裴初摒弃那张入宫的圣旨来到战场时,便已经知道他做出的选择。
远方忽而传来号角,预示着大燕的援军已经接近,北狄的兵败在此时已经成为无法逆转的事实。
可单于逊还在等着裴初的回应,不像曾经马背上参杂的真真假假,他沙哑的嗓音含着一点疲惫,却是稳重又踏实的。
可裴初只是叹了一口气,凄艳的血色一点一点的从他的嘴角漫了出来,单于逊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劲。在他将裴初拉过来的时候,裴初身体微不可察的轻侧,皮甲破裂声淹没在了冲天的喊杀声中,一时没人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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