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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浅浅推开宿舍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时,月光正顺着窗缝爬进来,在青砖地上洇出一道银亮的痕。王鹦鹉正坐在靠墙的床沿上,手里攥着半只没绣完的帕子,见她进来,忙不迭把针往布眼里一别,腾地站起身:“可算回来了!怎么这么晚回来。”
罗浅浅反手掩上门,指腹蹭过冰凉的门闩,这才觉得浑身的骨头都松了劲,连带着声音都哑:“十一皇子这个小祖宗总算睡了,亥时敲过梆子才安生。”她说着往自己床前挪,膝盖一弯就跌坐下去,后腰的酸意顺着脊椎往上窜,引得她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王鹦鹉的帕子还攥在手里,针尾的线头随着她抬手的动作轻轻晃悠,眼里的疑惑像浸了水的棉花,鼓鼓囊囊的:“小皇子?哪个小皇子?你不是一直跟着淑媛娘娘在偏殿当差么,啥时候轮到来回小皇子的差事了?”
罗浅浅正弯腰脱鞋,绣着缠枝纹的鞋帮蹭过脚踝,带出些黏腻的汗意。她闻言顿了顿,鞋尖在青砖上磕出轻响,抬眼时眉梢带着点倦意的讶异:“武陵王没跟你说?”月光恰好落在她眼尾,把那点疲惫照得透亮,“今儿主上本在咱们昭宪宫,正跟淑媛娘娘说着话呢,这十一皇子不知从哪儿钻进来,扒着殿门就哭着要阿母,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王鹦鹉手里的帕子“啪嗒”掉在膝头,她却没捡,眼睛瞪得溜圆:“十一皇子?那她阿母呢。
罗浅浅往床沿上靠了靠,后腰抵着冰凉的床柱,才觉得那股酸意稍稍缓了些。她扯了扯领口,露出半截细白的脖颈,上面还沾着点未干的汗:“是沈婕妤的儿子,听说她犯的错不小,十一皇子就没了亲娘照管。”
王鹦鹉的手指猛地攥紧了帕子,针尖猝不及防扎进掌心,疼得她猛地一哆嗦。那点刺痛像根引线,瞬间拽出前几日在显阳殿墙角的记忆——那日早上见个披头散的女人从假山后跌出来,身上的宫装撕得破破烂烂,沾满了泥污,眼神却亮得吓人,死死攥住她的手腕就往她怀里塞个锈迹斑斑的银锁:“好妹妹,帮我救我……”
王鹦鹉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黏在贴身穿的小衣上,凉得像敷了层冰。她偷眼瞅着罗浅浅,见对方正低头解着裙带,似乎没察觉她的异样,才敢在心里疯魔似的转念头:那女人会不会把这事捅出去?若是在冷宫里胡言乱语……
“鹦鹉?你什么愣?”罗浅浅脱完鞋,见她脸色煞白,忍不住推了她一把,“脸怎么白成这样?”
王鹦鹉猛地回神,手忙脚乱地把帕子往袖里塞,指尖碰到掌心的伤口,疼得又是一缩:“没、没什么……”她强扯出个笑,声音却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我就是……就是想沈婕妤怪可怜的。对了,浅浅,你可知沈婕妤如今……究竟关在哪儿?”
罗浅浅正弯腰铺床,听到这话动作顿了顿,月光从她肩上淌过,把她侧脸的轮廓照得有些模糊:“静心苑。”语气淡得像风拂过水面,“打入冷宫的人,要么熬死在里头,要么……”她没说下去,只是随手将枕头拍松,“反正有生之年,怕是难见天日了。”
“唉……”她长长叹了口气,声音里裹着说不清的恐慌和茫然,“好好的人,怎么就落到这份上了……”
罗浅浅没再接话,帐子里渐渐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王鹦鹉却坐在床沿,望着窗棂上晃动的树影,直到后半夜,掌心被针尖扎破的地方结了层薄痂,还在隐隐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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