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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念侧过脸看向街道的另一边,不着痕迹地掩饰心虚。
他没有回嘴,是为自己这一大家子猫考虑,也是冥冥之中有种感觉,或许此时此刻父亲就站在太学的哪座阁楼之上看着自己。
钱塘县衙到了。
大院里灯火通明,人声嘈杂。
许念隔着栅栏门看见里面有着许多和他差不多境遇的各行各业的小贩。
一个赤脚道士看到忽然来了这么多猫,甩过拂尘笑道:“传说命九条,一跃到柳梢。”
赵严听到,立即呵斥道:“住口!”
赤脚道士缩回角落。
官府的文吏加班加点地登记这些外来流民。
赵严把幞头一摘,擦了擦汗,用沙哑的嗓子发令,令所有摊贩按先后顺序排队等着判罚。
许念把驴子牵到队伍的后面,铺开草席坐下,笑叹一口气。
他往好处想——今晚若能住在县衙,倒是也不必再找住宿。
火光把人的面孔照得很红。
整个院子怨声载道。
许念默默地听着两边的怨怼,官差之辛苦,小贩之辛酸,都在此刻淋漓尽致地展现着。
他想到自己这一路的经历,很快就明白了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临安城原本只有十几万人口,靠着纺织、瓷窑、渔业和贸易发展经济,地方虽然不大,不失为江南富庶之地,县衙已形成固定的管理方法。
然而北方国土失陷之后,大量人口南迁,光汴京就有十余万之多,再加上淮北各路听闻临安即将成为行在也蜂拥而至,数以十万计的流民一下子就把临安原有的秩序给打乱了。
需知流民来自各行各业,原本都是能叫出名字的正经营生,并非不懂法,可是一到临安地界这正经营生突然就变成“侵街扰民”,换作是谁也不服。
临安诸县手忙脚乱,又面临着朝廷即将在此建都的压力,只能先对流民严加控制管教,于是出现了许多似赵严这样苦干蛮干却收效甚微的官吏。
——“那个耍猫儿戏的,过来答话。”
许念在思考之中,没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小石头靠在猫笼子上,等得都快睡着了。
曲莲扒拉了一下二人的裤腿:“喵喵喵~”
许念这才起身应到。
院子里的人大多是骂骂咧咧地交完罚金便走了。
大堂总算清净下来。
许念走到阶下。
小石头有些害怕,跟在许念后面一动不动。
赵严坐在左侧公案之前,先打了一个呵欠,然后咳嗽清一清嗓子,开口道:“侵街扰民,败坏市风,今日卖艺之所得须悉数上交官府,另罚五百文让你们长长记性。”
许念抬头问道:“五百文?!”
赵严一掌拍在案上:“你这刁民还敢顶嘴?!”
许念道:“我……没钱。”
后面二字从口中吐出,着实没什么底气。
衙役上前去取他们装钱的麻袋。
——“喵嗷!”
群猫龇牙哈气。
曲莲拦在前面,一对猫瞳束成细线,冰冷地盯着众衙役。
“大人。”许念担心赵严的手下真会伤害自己的猫,连忙认罪道,“小民知错了,小民甘领惩罚,只是身上实在没有五百文,还请你宽容三日,三日之后小民定来衙门交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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