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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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第1页)

一顿饭吃得全家心满意足。青木儿直接拿汁儿拌饭,吃得肚子都鼓了,吃得太撑,洗了碗筷之后,他就在院子里走路消食,一边走一边止不住打嗝。周竹真是难得见青木儿吃得这么多,笑道:“清哥儿喜欢吃,到了二十六再做。”青木儿一愣,问道:“为何是二十六?”“俗话说,二十六,炖猪肉。”周竹笑说。这样的过年风俗,青木儿从未体会过,因而心里觉得十分新奇,同时又不免觉得自己运气好,才能来到赵家。他心里满是感激,然而感激之余,更多的是想逃避。青木儿咬了咬内唇,偏开头说:“阿爹,不用,吃上一回,就足够了。”周竹以为他不好意思呢,笑道:“喜欢便多吃几回罢,保准你啊,吃到腻。”赵玲儿闻言,放下手里的树枝,跑过来抱着阿爹的腰,扬起脑袋说:“我也要吃到腻!”赵湛儿没过去,不过他也站了起来,小声说:“我也要。”这时赵有德从堂屋出来,摸了摸赵玲儿的脑袋说:“过年还有半扇猪肉,当真要吃到腻了。”“真的嘛!”赵玲儿想起那半扇猪肉是哥哥去订的,转头问在屋檐下弄火盆的哥哥:“哥哥,是真的嘛?”“嗯。”赵炎烧根松枝丢进火盆燃火,等火烧起,说道:“真的。”青木儿站在院子里望着他们,呼吸都放轻了,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吹出的白气向上飘起,融入了黑夜里。他心想,再等等吧,等过了年,便坦明一切。现下,让赵家过个好年。大年三十那天,山林起了白雾,环绕在吉青山山顶,虚无缥缈。天刚亮,祠堂那边就有了鞭炮声,这是吉山村的传统,大年三十要每家每户送点东西去祠堂供奉,等点了鞭炮,再各家拿回去。赵家是赵有德送过去的,送了一条五花和两碗米饭。回来后,紧接着杀鸡杀鸭杀鱼。这鱼是赵炎前一日去河里抓的,抓了六条,田柳出钱买了一条。田柳和林云桦都不方便去河里抓鱼,原本打算去镇上买,出来时碰到赵炎和青木儿抓鱼回来,当即问了能不能买一条。赵炎便从路边草藤穿了一条给田柳小两口拎回去了。剩下五条鱼都养在小水缸里。明日是大年初一,不得见血,赵有德一次杀了两条,一条煎了今夜吃,一条炸了留着明晚吃。所有的肉菜都得在今日弄完,今年肉菜多,得忙活儿好一阵儿。“阿爹,我去贴门神?”青木儿从灶房门外探了头进来。周竹正用竹签子扎猪皮肉,这块肉是留着炸扣肉的,猪皮不扎透,炸出来的扣肉那层皮就不好吃了。他闻言,抬了一下头说:“好,去吧,够不上的让阿炎贴。”“知道了。”青木儿说完便去了堂屋,外头赵炎听到也跟着一块儿去了。青木儿把买好的门神对联都拿出来放到一旁,红纸要用小刀裁好才能贴门框上,他不会弄这个,便把红纸给赵炎去裁。家里的门挺高,他踮起脚也不好贴,正想搬个木凳过来呢,手里的门神就被赵炎接手了。“我来,你走远看看对准了么。”赵炎说。青木儿应了一声,往后退了几步:“往左一点,纸歪了,右边高、高、高——可以了!”赵炎双手一贴,合起手掌从中间往外一捋,门神板板正正地贴了上去。“还有对联,我去拿。”青木儿回堂屋拿着对联出去。对联是对折放的,青木儿慢慢翻开,拿着顶头先给了赵炎拿着,而后再小心翼翼地把后面展开。谁料这纸薄,撕的时候下面一张粘连在了一块,手一掀,便把下联撕了一小道。青木儿愣住,连忙压实这一个小缺口,这小缺口正好在“福”字旁,若是往下再撕,这下联可就要不得了。他皱着眉又按了几下,想着要怎么把缺口补上,慌忙问赵炎:“这怎么办?撕坏了……”“无妨。”赵炎拿了糊糊过来,手指挑了一点糊上去,小缺口便补上了:“这纸薄,撕出口子很正常。”赵炎理所当然的态度让青木儿松了一口气。小夫郎鼓着脸轻轻吐气的模样像水缸里的鱼,咕噜咕噜吐泡泡似的,他回头看了看院里,双胎在灶房看火,阿爹在灶房切菜,爹爹背对着他们杀鸡。他偏头亲了一口小夫郎,亲的时候用了点儿劲儿,把皮肉都嘬起来了,松开的时候,好大一声“啵”。青木儿登时吓了一跳,他捂着脸回头一看,幸好院子里的爹爹背对着他们,他转回头,见那汉子眉目间俱是笑意,顿时恼了那汉子一眼,朝壮实的手臂甩了一巴掌。“恁的不要脸!”青木儿压着声音气道。赵炎无声笑着没有回话,他见小夫郎气得打他,没忍住,揽着人凑过去又嘬了一口。青木儿没想到这汉子居然还敢来第二次,顿时脸都气红了,他揪着那汉子的脸扯了扯,小小地怒哼了一声。哼完,立即转回头看爹爹有没有听到。赵炎由着他扯脸,垂下的眼眸笑意不减。“快贴对联!”青木儿松开手,见赵炎的脸被他捏红,又皱起眉轻抚了几下。赵炎扬起唇角应了一声。这对联只要专心贴,还是贴得很快的,贴完了对联红纸,这年味儿就更足了。炊烟袅袅,一家人为了今夜的年夜饭忙忙碌碌了一整天。年夜饭做得早,天还没黑呢,就陆续端上了桌,肉菜有四道,素菜有四道,还有一个大棒骨萝卜汤,米饭蒸的还是大白米,这一年可谓是丰收年。除了菜饭,怎么能少了酒?赵有德把那坛子荚蒾果酒全部拿出来了,今夜可是要守夜的,喝着小酒,烤着火盆,吃着干果蜜饯花生瓜仁儿,神仙一般的美事。周竹笑他:“酒还没喝呢,我看你就醉得不行了。”青木儿在一旁看着笑:“我去把杯子拿出来。”他说完进了灶房找竹筒小杯。这时,外头不知怎么突然来了一群人,他们手里拿着碗筷,那碗里还堆着菜,各个脸上兴致高昂。在院子里的周竹和赵有德看得莫名,这村里头的人怎么都跑来他家了。灶房里的青木儿听到动静出了看了一眼。只见那群村里人停在赵家小院外,有人喊道:“有德家的。”“咋了这是?”赵有德疑惑道。那一群人还未回答,便见一个穿着黑色棉衣,内裹干草的小哥儿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那小哥儿相貌平平,笑起来却有几分良善,他对着一旁洗手的高大汉子含羞地笑了笑,问道:“请问,这是赵炎家么?”赵炎皱起眉,问道:“我是赵炎,你是?”“我叫何清,三河县何家村的何清。”青木儿僵在原地,脸色煞白。顶替“咋?你也去赵家?”“可不是,听说有一外来小哥儿,从村头问到村尾,问那赵炎家在何处,小哥儿说他才是何清,那赵炎娶的夫郎是假的!”这声儿大,院子里正准备吃年夜饭的人纷纷放下筷子跑出来问发生了什么事。“说是真夫郎从外头回来了!一直在赵家的那个,不知打哪来的,假冒的!”“还有这事儿呢?那我得去瞧瞧。”路过老赵家时,站在门口撒气的赵玉才听了一耳朵,连忙扯住一人,问道:“假的?那漂亮的小夫郎,是假的?”“哎哟,那不是你不要的夫郎么?怎么你也没见过?定亲前,你咋不去人家家里相看一二?”赵玉才听这人话里夹枪带棍,听得不舒服,嘁了一声:“我可是要考功名的人,哪有那闲心去看一个村里的小哥儿。”“你是不看了,可害惨了人赵家喽!也不知哪来的小哥儿,竟这么大胆,冒充别人家夫郎。”在赵家小院外的人,也都想知道,这小哥儿到底是哪来的,怎么就上了花轿,还拜堂成了亲。还有这真夫郎,怎么就被人替了。何清缓缓地收敛了笑,他蹙起眉,泫然若泣道:“我不过是半途下了花轿,想去寻些水喝,谁料遇到了一人,那人将我推入河里,待我醒来,已不知到了何地,我苦寻了几个月,一路打听,方才赶回。”“推入河里?这不是害人命的事儿么?这人是谁啊,恁的这么大胆。”有人说。“还能是谁?”另一人下巴冲青木儿那处抬了抬:“不推进河里,怎么假冒新夫郎嫁入赵家?”青木儿试图张口反驳,却怎么都动不了。他以为自己会有时间慢慢坦白,却被真夫郎打得措手不及。他不敢看赵炎是何神情,也不敢看爹爹阿爹,还有玲儿湛儿,又是何神情。赵炎皱了皱眉头,他记得这个小哥儿,是那日去小作坊进货遇到的小哥儿,他还记得,这人看他夫郎的眼神。他听完那一瞬间,只觉得此人荒谬,大过年的,跑来他家说什么“真假夫郎”,他自然不会信这小哥儿胡言乱语。但当他看到小夫郎脸色发白地站在灶房门口,一动不动,彷佛冻僵一般,便知那小哥儿兴许没有妄言。赵有德和周竹也懵着,他俩听了何清的话语,再看青木儿的神情,真真假假,似乎有了端倪。然而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事,实在太荒谬了。“他就是我的夫郎。”赵炎沉着脸看向何清,他本就长得凶神恶煞,一双黑沉的眼珠子盯着人时,更是令人胆颤。何清不禁后退了一步,他生生克制住了自己要逃跑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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