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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后视镜里看见男人脸上少见的焦躁与不安,孙裕提醒:“韩总,我这里存了时先生个人资料的电子版,上面有他的电话,要不……”
韩凌松坦言:“我一直在打。”
第二十三通电话,依旧无人接听。
明明记得他当时看完资料就扔了,好像也没存通讯录——难道是背下来了?
暗自钦佩自家boss的好记性,也隐隐觉察到两人的关系似乎并不简单,孙裕没再多话,只踩下油门加速。
韩凌杉发来的位置是城郊露营基地附近一栋商业体烂尾楼,项目因资金链断裂而搁浅,至今没封顶,天气暖和偶尔还有流浪汉在这里露宿,但这种雪天……如果就这样躺一夜,说不定能被冻死。
更别说,身上还有伤。
夜幕沉沉,雪势越来越大。
狂风裹挟着雪粒,铺天盖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堆积起来,韩凌松赶到时,医疗人员已经在覆了层雪的杂草丛中找到了时响。
借着医用应急灯光线,有人高喊出声:“韩总!人在这边!”
韩凌松推开那把伸向自己头顶的黑伞,向前小跑几步,甩开孙裕,然而在接近目标时,不停迈动的双腿却突然变得沉重,仿佛是害怕看见什么——就像之前的那些年,他无数次想去找时响问清楚真相,但每一次都退缩了。
那是不能打开的潘多拉魔盒。
医护人员的声音打断韩凌松的思绪:“右臂骨折!左臂也伤的不轻,左膝严重挫伤!浑身多处软组织损伤,体温过低,开始出现失温症状……担架呢?快过来两个人帮忙!”
仿佛被一根无形的棍棒重重敲打,他无法再继续思考,只能顺从身体本能加快脚步,又前进数十步,终于看见了蜷缩在墙根处的时响。
鲜血顺着他额角的伤口不断渗出,凝结成扎眼的红色冰晶,男人的右臂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身上单薄的羽绒服也被划开了好几道口子,衣服里的羽绒沾了雪也沾了血,黏成一团,显得污秽不堪。
那双狭长、漂亮的眼睛周围有了面积不小的淤青,发现本不该出现的身影后,黑如曜石的眼珠动了动。
视线相触之际,韩凌松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颤,那些伤口如同是长在自己身上,疼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个家伙,明明前段时间还站在逼仄的公寓走廊里与自己呛声,可是现在……
时响气息奄奄,盯着面前神色复杂的男人,张开失去血色的唇瓣,艰难呼出一团白雾:那个口型,像是想喊韩凌松的名字。
但白雾很快消散在夜风中,如同难以掌控的命运。
然后,他闭上了眼。
睫毛上落了雪片,仿佛安静地睡着了。
空气中丝丝缕缕的血腥气牵动着韩凌松脆弱的神经,他眼角欲裂,不顾周遭目光半跪下来,迟疑着伸出手:“时响?时响!”
碰一下。
哪怕只是碰一下也好。
想确认他仍是有温度的。
想确认他会好起来。
“别动他!”
随着医护人员呵斥声,那只伸出去的手悬在空中,韩凌松耳边响起迟来的解释:“伤者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脱力晕厥,很可能有颅内出血和脊柱伤……韩总,麻烦您让一让,尽量别碰触伤员,避免二次伤害。”
翻涌的情绪被理智压制。
被迫冷静下来的韩凌松收回目光,颤颤起身,拉开与时响的距离,只有起伏不定的胸口记录下了前一刻的失态。
孙裕此时上前一步,扶住了身形不稳的上司,顺势将黑伞撑过他头顶。
雪地里又划出泾渭分明的两个地界。
直到医护人员帮时响固定好两只手臂,用担架抬上救护车,韩凌松才堪堪回神,意识到手机已经震动了许久。
屏幕上显现着罪魁祸首的名字。
接通电话,韩凌杉一张口便急于求证:“哥,找着人了吗?”
韩凌松没吭声。
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压迫,对方自乱阵脚:“不会真死了吧?看着挺结实一男的,怎么这么不抗揍?哥……我知道错了!你千万别跟爸说,不然他肯定要把给我的商铺都收回去……还有宋怡之和韩奕,这事也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哥,求你了,帮我瞒着家里……”
时响受伤的画面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韩凌松的声音冷得像裹了一层冰渣子:“你最好祈祷他没事。”
咂摸出兄长的弦外之音,韩凌杉反而吃了颗定心丸,一下子没收敛住、笑出声来:“啊?那家伙没死?没死就好,没死就好,只要看住他,别让他把事闹大,花点钱就能压下去……”
韩凌松另一只手张开又握拳,一字一顿呵斥住得意忘形的胞弟:“韩凌杉,你闹够了没?我不是爸,我可不会对你一味纵容!”
韩凌杉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改口认怂:“哥,你别生气,我这就打发那些小喽啰去自首,保证以后绝不再出现这种情况!哥,你肯定有办法的,千万别让他闹到媒体那边!那混蛋不就是要钱吗?这次要多少都算我账上……我最近不回连城了……要是爸问起来,你就说我在国外旅游……”
唯恐再被兄长责骂,他交代完,迅速挂断电话。
韩凌松暗自恼怒胞弟的不成器,而这种怨愤很快又转化成另一种担忧,他想了想,打开微信,给韩凌杉留言警告。
韩凌松:你有本事就躲一辈子别回连城。
韩凌松:不然,就别怪我找你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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