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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出去治水的队伍终于回来了。
顾励在文华殿接见了他们。除去聂光裕、工部、户部、都察院等官员,夏星骋也被一并带回京城,向顾励解释他与聂光裕的治水思路。
聂光裕治水简单粗暴但有用,他把自赵宋之后疏于管理而荒废的河道重新清理,淤积的地段用□□炸开,把黄河的支流引入大海,再用顾励给的法子做了水泥,加固堤坝,如此一来,至少五年内不用担心水患。
夏星骋则去了黄河上游拓宽河道,如此一来,正好配合聂光裕。否则这黄河若是在上游就暴涨了,哪还能顺着聂光裕疏通的河道流入大海呢。
大半年没见,夏星骋看着黑瘦了许多,精神却不错。他对顾励道:“陛下,这黄河之所以闹水患,是因上游的泥沙被冲入河道,以至于河基甚至高过了堤坝。臣以为要治黄河,先要治沙。”
顾励点点头,上游的泥土被冲刷进了黄河,这他是知道的。可现在他没有机械,没办法把黄河内淤积的泥沙挖出来,唯一的办法,就是尽量固定两岸、上游的泥土。
但是……
理想和现实总是有出入的。
顾励问夏星骋:“说起治沙,不知夏先生有什么好法子?”
夏星骋说:“陛下,老夫这些年行走河山,发现山林处的水流,往往很清澈,田野农庄边的河流,通常有些浑浊,经过老夫的验证推测,种植树木芦苇,或有助于保持水土。”
顾励叹道:“可是,黄河两岸尽是良田,朕若是强制要求老百姓退耕还林,百姓们一来无法理解,二来远离河流,灌溉不便。”
两千年前的炎黄部落迁徙到黄河边安定下来,就是因为靠着黄河,便于灌溉。毕竟那个年代,没有现代各种机械化的灌溉手段,离河段越远,就越是消耗人力。
至于现在,顾励倒是勉强可以想一想制作橡胶,但是没有抽水机,压泵机,单单靠橡胶管子,怎么可能把低处的水抽到高处去?把近处的水送到远处去?
在现代,拧开水龙头就能解决的事,现在却让顾励犯了难了。
夏星骋也知道这是个大问题,能耕作的田地都尽量用来种粮食了,谁舍得把黄河边的田地用来种树种芦苇呢?
夏星骋静默片刻,又提议道:“陛下,这次陛下给了聂寺丞一个良方,乃是制作一叫做水泥的东西。此物凝固后极为坚固,不仅可以用来加固堤坝,也可以修补路面。若是能把荒山开垦出来,铺上坚硬平整的路面,农人取水便可方便许多。”
顾励早想到用水泥修路一事,但这和兴修水利,开垦荒地一样,乃是个大工程,这其中又得提防经手的官员们中饱私囊,就怕钱花了出去,却不见成效啊。
这经济才刚有所好转,老百姓们手里头粮食也不多,虎视眈眈的建虏不知何时就会来犯,到时候一旦开战就是烧钱,这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他实在是不敢乱花钱啊。
一户部官员站出来,抗议道:“夏先生所说,实在是空中楼阁,不切实际。您知不知道,这铺路垦荒,需得多少花费?现如今陛下减免三年赋税,太仓内收入不多,泰半都是查抄贪官污吏家财、开海禁后贸易所得。修路垦荒那就是烧钱,就算要做,也得等过了两年,国库内丰盈了才好推行。”
顾励沉吟片刻,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啦,那就是印钞票。印钞票就像往酒里兑水,只要别太过了,百姓们察觉不到的。
但是印钞票收取通胀税,那仍旧是从民间抽取财富,老百姓的日子刚刚好过一点,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这么做。而且一旦印钞票成了习惯,一旦缺钱就想着印钞,那只会把纸币市场搞垮。
顾励又想起了陈奉的那批宝藏,现在想想,当时居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自己怎么就那般高风亮节呢!
另一名户部官员又出列道:“陛下,龚郎中所言不错!太仓府库内并不充盈,陛下征用民夫,乃是理所当然,为何还要付钱?虽然只是一天十钞,但一千人,那就是一天一万钞!陛下若是要铺路垦荒,万不可再如此了!”
顾励皱起眉头,说:“这八月正是农忙时节,农人放下田里的活计不做,来黄河边治水,你们又知不知要损失多少?休要饱汉不知饿汉饥,你们有朝廷俸禄,官场陋规在手,夏天冰敬,冬天碳敬,出行程仪,可知不知老百姓们过的是什么日子?”
他这话说得重了,官员们连忙跪下,一都察院官员出列规劝道:“陛下,自您今春起连查几件大案,又在京城设立了监察部,鼓励百姓们前来进京告御状,别说大楚,就是历数前朝,也未曾给过百姓这般大的权力,现在谁还敢收这些孝敬?如今吏治清明,陛下又为何说出这番话?”
顾励叹了口气,说:“监察部焉有这般大的功用?不过能造福北直隶范围内的百姓罢了。那偏远地段的百姓们,上京全靠两条腿,走过来都得几个月,更别说这半途中会不会遭遇意外。京官们吏治清明,可地方上如何,朕就不知道了。”
他见官员们还惶恐跪着,说:“都起来吧。”
原本是汇报工作,却搞得现在这般气氛沉重,顾励想了想,把这班人留下来用膳。这些人也辛苦了几个月了,各个都晒得又黑又瘦,该当褒奖才是。
李棠乃是个机敏人,已吩咐了御膳房早做准备,到了午膳时分,便有一道道精美御膳准时呈送上来。
“也不知各位爱卿在外治水,尝过了这些新鲜菜没有。这些是土豆、红薯、玉米、花生,爱卿们尝尝看?”
土豆这些人或多或少都尝过的,至于红薯、玉米、花生还只在京城范围内流通,这些人外出许久,都是头一次见。
一官员尝了一粒炒花生米,只觉得入口香酥脆,越嚼越香,一连吃了几粒花生米,惊叹道:“也不知这是什么?想必和土豆一样,都是金贵东西吧!”
顾励微笑不语。
他身旁一人夹起一颗盐水煮花生,剥去外壳,发现居然与炒花生米用的是同种食材,只是做法不同。
他尝了几颗,赞不绝口:“香甜软糯,妙啊!”
此外还有一盘玉米炒青豆,一叠油炸红薯丸子,虽说新鲜,却不太下饭。就在这时,宫人将最后一道菜端了上来,不过是一道平平无奇的辣椒炒肉。
顾励象征性夹了一筷子,众臣便跟着动筷子,尝了一口,虽说有些辛辣,可滋味居然不错,而且还挺开胃下饭。
顾励看着下头用膳的臣子们,不禁有些萧索。玉米炒青豆不香吗?水煮花生不香吗?炒花生米和油炸红薯丸子不香吗?为什么大家的筷子都频频伸向了辣椒炒肉?顾励看一眼身旁认真吃饭的贞儿,贞儿啊呜一口,把红薯丸子咬下大半,两个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油炸花生米和玉米炒青豆也吃得差不多了,只有那一小碟辣椒炒肉没怎么碰,看来贞儿还是他的坚强盟友!
吃了午饭,贞儿回干清宫午睡,席面撤了,顾励带着官员们移步到建极殿平台,继续问询治水一事。
这次治水有没有效果,还得等过两年才能看得到,现在他想听的是这次究竟花了多少钱。
官员们出行车马费用、征用民夫花费、买□□、制水泥、每日饭食米浆等等,林林总总,花出去一大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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