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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蹭什么!”宋今也突然抬高嗓门,帽檐下的目光扫过他泛红的耳尖,“三分钟内排不好,全体加练十分钟军姿!”话音未落,人群立刻哄闹着推搡起来。鹿聆被裴青寂按在180梯队里。“宋教官,我想和你站一起”,人群中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引的同学们都看了过去。说话的是雕塑专业的一个男生,听旁边的同学都叫他沈承,“沈承,你是想一起站哪儿啊”。“想站我旁边?”宋今也忽然向前半步,男生仰头时,他却偏头看向队列里的鹿聆,目光扫过少年攥得发白的指节,“先绕操场跑三圈,能在五分钟内回来,我就让你站我旁边。操场蝉鸣忽然变得刺耳,鹿聆的指尖狠狠掐进掌心,那位男同学的声音,像某种挑衅。鹿聆的目光从帽檐阴影里漏出去,黏在二十米外的沈承身上。艺术系男生穿着不太适配的军训服,袖发尾翘成自然的弧度,在风里晃得人眼花。裴青寂用手肘顶他:“别看了,人家兜里的润唇膏比你女朋友都多。”鹿聆收回目光,偷偷给沈承记了一笔违章。美术系的男生不如那些理科系来的多,鹿聆和裴青寂算是里边的佼佼者。第一排第一列的位置像块磁石,将鹿聆的视线牢牢吸向三米外的宋今也,他的后颈被阳光晒得发烫,却比任何时候都挺得笔直。“选好位置了”?宋今也不知何时面对鹿聆的位置从3米变成了半米。鹿聆舌尖抵着后槽牙轻咬,把到嘴边的话咽回肚里。帽檐阴影下的眼睛弯成狡黠的弧,偏要拿指尖戳戳帽顶的红星,用最乖顺的语气扯谎:“嗯,个儿高。”教官忽然伸手拨正他歪掉的帽徽,指腹擦过他发烫的鬓角:“个儿高?”尾音压得极轻,“小屁孩儿”。鹿聆仰头望着对方下弧线蹦出的弧度,一副走着瞧的模样。日头渐渐爬上中天,军训场的草坪被晒得卷起边儿,远处跑道蒸腾起模糊的热浪。鹿聆后颈的防晒霜早被汗水冲成黏腻的浆。“全体都有——”宋今也的口令被蝉鸣撕得支离破碎,他双手虚虚搭在胯侧,指节微微向内蜷起,腕骨处的血管在苍白皮肤下蜿蜒成河。这双手本该握着试管,此刻却沾着草屑与汗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裤缝,倒比弹钢琴时更勾人。“向左转,齐步走”。五连全体在宋今也的声声口令中,走出了操场,操场边的体育馆不算太高,但恰好能挡住此时的烈阳。“教官这是在给我们开小灶么”,裴青寂咬着牙,尽量不让自己的嘴唇动,含含糊糊的小声嘀咕着,估计只有他周围的人能听见。“知道这叫什么么,先下手为强”。宋今也话音未落,就看见从操场上又陆陆续续涌出的人群,皆是被太阳赶出来的看客。如今的军训早就没有早些年那种高难度了,不会为了晒而让学生在操场上暴晒,毕竟如果真出问题了,谁都担待不起。站军姿,齐步走,小跑,踢正步,最后再来一套军体拳,大概也就是这些内容了,唯一有看点的,估计就是半个月后的汇报演出了。军训第二课,站军姿。“现在开始,挺胸,抬头,收腰,脚掌受力,放松脚跟,站军姿,站到坚持不住为止,没有时间要求,能站则站,不要勉强自己”。宋今也穿梭于队伍中,督促着每一位同学。前十五分钟都还好,十五分钟之后,渐渐的就有同学开始晃悠了,“坚持不住不要硬撑,能坚持住也不要放纵”。“坚持不住的去旁边休息”。日头毒辣,蒸腾的热气里,陆续有身影酿呛的出列。“鹿神,你还要站多久”,裴青寂说话的声音完全没有了一开始的硬朗,双手仅仅扣在裤在线,小腿涨的发麻。鹿聆盯着远处晃动的军训服衣角,喉间涌起咸涩的汗味,“站到坚持不住为止”。从小到大,他总把“极致”两个字刻在骨血里,学不会的数学题要刷到凌晨三点,画不好的速写本能堆成小山,如今站军姿也不例外,哪怕后颈的皮肤被晒得发痛,脚跟磨出了水泡,也要盯着宋今也帽徽上的红星,站成最笔直的那棵树。“悠着点,别跟自己较劲。”裴青寂觉得现在还能站着的人是疯子,他自认为自己的体力算是不错的了,可当他走到旁边回头看着队伍的时候,除了鹿聆,还真有几个不知死活的。鹿聆没吭声,余光瞥见宋今也,他听见自己胸腔里的心跳和宋今也的脚步声重合,偏执也好,固执也罢,他只想让那人在转头时,看见自己站在光里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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