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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头,是陆信的表姐陆雩,年龄跟自己差不多,酒席上没说过话。“你是陆信的同学?”陆雩靠在他旁边的栏杆上,问。狄春秋伸了个懒腰,侧着头说:“是啊。”陆雩盯着狄春秋看,眼神很不礼貌。狄春秋疑心她昨晚听见什么,问她:“有什么事吗?”陆雩敷衍地笑了笑,说:“你们刚认识?陆信没提过你,他的朋友,我们都认识的。”“你们家人之间关系不错嘛。”“每个月都聚的。”陆雩不看狄春秋了,朝楼下看,狄春秋顺着她的目光,看见陆信的妈正和几个中年女人一起折金纸。“陆信最讨厌跟别人睡一张床。以前大人不放心小孩单独睡,让他和表弟睡,他哭闹了好久。”陆雩说。“他是矫情,好哥们睡一张床怎么了?”陆雩又露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狄春秋实在摸不清她说这些话的意思,怕无意间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害陆信跟家里人起矛盾,一拍脑袋说:“哎呀,大家都忙着,我在这偷懒不好吧。”他说完,也不跟陆雩道别,跑下楼在茶桌边找到满脸汗津津的陆信。陆信给他倒茶,狄春秋边喝边说:“你们家人关系不错啊。”陆信没说话,直勾勾地看着狄春秋,狄春秋问他:“你又在看什么?”陆信抓抓脸:“没想到有一天会和你一起回来。”“送外卖要加钱哦。”陆信听见狄春秋这么说,表情忽然严肃起来,说:“狄春秋。”“干什么?”“你以后还会继续做……”陆信找不出合适的词。狄春秋知道他的意思,耸耸肩:“没想好。”陆信皱眉,狄春秋问他:“你介意?”“我……”陆信心里骂他太过分,可自己好像也没资格要求他什么。毕竟狄春秋什么都没承诺过,也什么都没确认过,他只是跟自己待在一起很久,说了几句好像有真心的话。茶杯空了,陆信按了个按钮,桶装水里的水被抽起来,注进烧水壶。“你为什么要做……”陆信还是没想到合适的词,他不想直接叫狄春秋鸭,男妓,b。他觉得那种词形容不了狄春秋,狄春秋太复杂了。“那阵子很多人发消息骂我。我爸妈也骂,骂我就是个卖的。”狄春秋神经质地把茶杯抓起又放下,“我既然没死成,原来的路也没资格再走,总要找点事情干。”陆信知道,他现在去摸狄春秋的话,会在他的皮肤上摸到很多大大小小的裂纹。但茶桌旁边人来人往,他不敢,胸口酸胀,胃绞痛,僵硬地站着。“别发呆了,找点事做吧。”狄春秋走到陆信妈的旁边,拎起一张金纸,兴致勃勃地跟着学折贡银。折贡银的最后一步,是从缝里吹起进去把贡银吹胀,夕阳下的狄春秋鼓起腮帮子,用力地吹气,却不得其法。陈慧萍笑得很开心,自己也拿了一只元宝,给狄春秋示范吹气。陆信从看见狄春秋第一眼起,就沉溺在各式各样的幻想里。在他最夸张的幻想中,也没出现过这样的画面。狄春秋真是个幽灵。陆信搬起一箱白酒,摞在供桌边,让自己也忙了起来。正式的祭拜是从太阳下山后开始的,陆信父母辈的人在供桌前排排站好,人人手捏三柱香,鞭炮响过后跪拜三回,把香插进香炉中,陆信几个小辈就抬起纸马、纸衣服走到院子门口的土地上烧,边烧边往里面丢金纸。院子里的路灯没开,一排红灯笼发出暗淡的光,狄春秋打了个寒战,悄悄走到陆信旁边说:“怎么这么吓人。”陆信不满地瞥他一眼:“你在海沧这么久,不知道普渡是干什么的?”狄春秋摇头:“我又不是念你那个专业的!”陆信往狄春秋手里塞了一把金纸,说:“普渡就是让孤魂野鬼吃饱穿暖了,超度他们,让他们好上路。”“我以为你们拜祖先呢,孤魂野鬼你们又不认识,拜什么?”“孤魂野鬼多可怜,没人超度它们的话,只能被困在同一个地方,哪里都去不了。”“自作多情,你们怎么知道它们想不想走?”陆信幽幽地说:“那你晚上别睡,出来走走,有遇到的话问问它。”“晚上才能遇到?”“对啊,所以这几天晚上最好不要出门。”“那你昨晚……”狄春秋想到陆信半夜出去给他买四果汤。陆信转过头,不说话了。狄春秋把手上的金纸扔进火堆里,陈慧萍走过来,给他们一人发了一只黄色棉纸糊的灯笼。“这是干什么的?”狄春秋好奇地问。“要去海边放灯。”陆信刚回答,大家就开始往外走,路上稀稀拉拉已经有了一些人。海看着近,岛上的路弯弯绕绕,要走好一会儿才能到。狄春秋看陆雩不在附近,把她下午说的那些古里古怪的话告诉陆信,陆信“嗯”了声,没什么反应,狄春秋又问:“陆雩是你哪个姑姑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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