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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憧扭头看着那半扇窗外湿漉漉的雨景,以及偶尔匆忙闪过的行人的双腿,不置可否地说:“他还用煽动吗?你到底是真的在担心亲弟弟,还是只是在担心他惹的麻烦连累你?”但凡和倪子诚走得近点的人都能看出,这人的性格非常扭曲。倪子诚的人生有且只有一个参照物,那就是亲哥倪子义。如果能做到倪子义做不到的,就代表比他更强,如果能把倪子义的东西抢过来,无论那东西本身有没有价值和意义,倪子诚都能获得极大的满足感。这人像是一头只懂得咬住眼前那块肉的野兽,追求的是最简单明了的愉悦,想不明白隐藏在表象背后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陈憧,你别忘了,我们现在是在同一条船上。”倪子义一边说着,一边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人。其实他从一开始就没把和陈憧之间的关系当成是平等的合作关系。在倪子义看来,是陈憧先有求于他,而他给了这个私生子一个上台面的机会。但看看现在呢?倪子义心想,还真当自己麻雀变凤凰了。从前陈憧身上那些一看就穿了很多年,都已经洗得褪色的衣服早已不知所踪,全部变成了昂贵的西装,而这人身上还多了一种体会过权力的美妙后自然滋生的傲慢。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两人之间的气氛因为这阵格外漫长的沉默而变得微妙的僵硬。许久后,陈憧终于开口,问:“倪子诚现在在哪?”“在家闭门思过。”自打挨了一枪之后,倪子诚就不得不呆在家里养伤,倪子义借着关心的名义派了几个人去看护他,约等于一种变相的软禁。倪子义眯起眼睛,看上去对于陈憧的问题不是很意外:“找他有事?”“他有东西还没给我。”陈憧说。“什么东西?”倪子义追问,“你不说明白,我万一拿错了就不好了。”“只是一个硬盘而已。”陈憧不咸不淡地回答道。冰冷心事梁嘉荣悄无声息地睁开眼。卧室里一片漆黑,窗帘拉起薄薄的一层。窗外渐熄的灯光和稀薄的月色穿过那片纱帘,在铺着绒毛地毯的地上投下一片光影。一条手臂搭在他腰上,梁嘉荣动作轻缓地坐起来,看了眼身旁的人——庄情的呼吸清浅均匀,显然已经睡熟了。他小心地把自己从那条手臂下挪出来,紧接着轻手轻脚地离开卧室,来到客厅的酒柜前,从里面拿出一瓶开过的白兰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常温的烈酒带着最纯粹的烈度灌入喉咙,如同一把火在灼烧理智。梁嘉荣失眠了。柔软的枕头和床铺在辗转反侧中变得难以忍受。他根本睡不着,一闭上眼脑子里就全是那些悬而未决的事情。许潮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谁都联系不上,就连梁嘉莹也找不到他。梁嘉荣亲自去过一次姐姐和姐夫两人住的房子,尸体确实已经消失了,连地上的血迹也被清理干净。监控记录显示,许潮当天确实回来过,离开的时候拖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里面大概装的就是李文杰的尸体。他把行李箱放进车里,然后便驾车离开,再也没有音讯。这件事让梁嘉荣非常心烦。连同尸体一块消失的许潮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而这件事从头到尾都让梁嘉荣感到不对劲,他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只是直觉许潮的反应和最初那通电话挂断前的那句“老板,对不起”十分蹊跷。但最要命的,还是许潮的失联让事情的发展变得非常不可控,连带着让梁嘉荣也陷入被动之中。李家迟早会发现李文杰不见了,到时候那边问起来要如何摆平?要怎么做才能尽可能把这件事的舆论影响降到最低?许潮为什么失联?这人带着尸体去了哪里?这件事暗藏的蹊跷到底和倪家有没有关系?就算没关系,暴露之后倪家会不会借机针对庄情?到底怎么做才是最好的决策?这些不确定因素都让梁嘉荣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推敲每种可能,做最全面的准备,但他又清楚地知道,任凭自己再怎么殚精竭虑,也总会有算不到的事情。毕竟他非先知,无法看见未来。于是,他不可避免地被这种如同无底洞的思想漩涡吞没。胃里很不舒服,不知道是因为焦虑,还是因为空腹喝下烈酒。脑海中那些一团乱麻的思绪和纠结的情绪仿佛都掉进了胃里,把他的五脏六腑缠住。梁嘉荣把自己蜷缩起来,用手掌压着小腹,试图压制住那种搅动的不适。眼睛突然有点发酸,视线也开始模糊,梁嘉荣抬手揉了揉眼角,感觉到一股湿意粘在指尖上,然后眼泪溢了出来,顺着脸颊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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