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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英忽然回头,短促地说:“抓我的手。”
黎恪伸出手,握住了那只递来的手掌——那只会编草叶、抚溪流的手,此时干燥、温热、安全。
最后的几步,他们不再顾忌,急着奔跑起来,跌撞着爬上岸边,因为用力过猛,纠缠地摔在一起。
两人半身湿透,喘着气,肾上腺素未退,脸颊发热,身体微颤。一半冷,一半烫,仿佛就要这样融进傍晚熔金般的落日里。
老师走过来称赞了他们,递来巧克力作为奖励。
阮英一口咬开包装,吞了一口。他毫无顾忌地躺进草丛,仰面望向天空。黎恪恍惚觉得,或许是因为他的眼睛太亮,才敢这样直视太阳,仿佛要与光较量谁更灼人。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阮英忽然问。
黎恪将撕下的糖纸仔细折好,答得轻易:“因为大家都来。”
阮英转过头看他。目光里先是一丝狐疑,继而浮起某种近乎同情的东西,他很快将其掩去。
“大家都做,你就也做?”他又问道。
这一次黎恪想了想,点头:“如果那是对的事。”
阮英像是要追问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但他似乎下一秒又轻轻放下了这个念头。
黎恪不想阮英就这么放下他。他反问道:“那你呢。”
“我……”他停顿片刻,像在挑选合适的词,“我养父母希望我来。”
“但你自己并不想。”黎恪做出判断。
“我只想让他们高兴。”说这话时,阮英那双梅花鹿般的眼睛里掠过一丝罕见的柔软。
他们重新站起,徒步返回营地。黎恪走在阮英身后,再次攥紧他的背包带。
他才注意到火车上那只阮英草编的小动物就挂在包上,正一下一下轻撞他的虎口。
黎恪不擅长共情,却善于剖析。
他突然明白,阮英是个重感情的人。一只有归巢本能的山鹿,即使出走也要频频回望。这样的人,却被迫远离故乡。
黎恪忽然觉得,心里有什么地方无声地塌陷了一块。
森与火
04
夏令营的第四日,清晨他们穿过寂静的森林。晨露彻夜凝结,悄然坠落在额头与唇间。
黎恪原本与张卓同行。他们是理所应当的室友,前一晚临睡前,张卓曾问黎恪与“那小子”搭档渡河感觉如何。
黎恪知道对方期待怎样的答案。他有一丝冲动去回答“阮英救了我一命”,但他也清楚在这种完全淹不死的河里,说这么郑重的话,就算是黎恪说的,也很难有人不把他当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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