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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星曜开始每天在两处之间奔波,常常独自站在新生儿监护室那面巨大的玻璃墙外,看着里面那个穿着暖黄色小衣服的孩子。
偶尔护士会小心地把孩子抱近一些让他看看,乔星曜就整个人贴在玻璃上,目光盯着婴儿纤细手腕上那个标识环,上面清晰地印着“乔星曜&逢煊”的名字,他看着那并排的两个名字,常常一看就是很久,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对着保温箱里的孩子拍了很多照片,各个角度的,他把那些照片递给逢煊看,屏幕的光映着对方苍白的脸,但逢煊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视线始终落在空无一物的墙角。
孩子出生的消息终究没能瞒住乔家老宅那边。乔宿亲自给乔星曜打来电话,语气听不出喜怒,只说要去医院看看。
乔星曜没答应,声音绷得很紧,只说了一句:“要不是因为妈,孩子现在也不会躺在保温箱里受这种罪。”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最后什么也没说,便挂断了。
逢庆明肚子上的刀口不算太深,缝了十几针。乔星曜安排了人“好好照顾”他,病房外时刻有人守着。
逢庆明醒来后,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皱纹深刻了许多,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不止。他只哑着嗓子问了一句:“逢煊……他还好吗?”
自那之后,逢煊的情绪一直很不稳定,他会毫无预兆地发脾气,带着强烈的攻击性,不再是之前那种无声的抵抗。
他会真的对乔星曜动手,用脚踢踹,抓起手边任何东西朝他砸过去。
乔星曜通常都不还手,只是沉默地受着。
他想起自己以前对逢煊说过的那些混账话,如今这点皮肉疼,倒像是迟来的报应,轻飘飘的,仿佛只是逢煊发泄情绪的一种方式。
他固执地守在逢煊身边,自然得不到什么好脸色,冷言冷语是家常便饭。但他似乎并不在意,或者说,他早已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
乔星曜告诉他,逢庆明过几天就能出院了,也没让逢家其他人再来打扰。
逢煊没什么反应,只是把自己更深地埋进被子里,连头发丝都不露一根。
他现在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模样,和失忆期间那个虽然总惹他生气、却鲜活生动的人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乔星曜恍惚间还能回忆起那段日子里的零星片段,甚至能从中咂摸出一点“幸福”的滋味。
可偏偏现在,一切都变了味。他心里像是破了个大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凉飕飕的,直往下坠,跟跌进十八层地狱也没什么分别。
实在憋闷得受不了,他就转身出去,在外面点根烟。尼古丁吸入肺里,却压不住那团无名火,只能呼呼地生着闷气,也不知道究竟是在跟谁较劲。
身边连个能说句心里话的哥们都没有,脑袋一热,就想起了远在大洋彼岸的姜庭。电话接通,他对着那头断断续续说了半天,语无伦次。
最后他哑着嗓子问了一句:“段亦尘……他现在在你身边吗?”
乔星曜觉得这话问得没意思,刚要挂断,姜庭在那边急忙开口,像是试图挽救:“你过去干的那些混账事,换了我,早跟你拼命了。你现在骗得人家连孩子都给你生了,他打你几下,骂你几句,出出气怎么了?这不都是你该受着的吗?”
乔星曜握着手机,指节泛白,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以前,真的那么混账吗?”
姜庭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语气也沉了下来:“我也是自己栽了跟头才想明白。就像我在段亦尘订婚宴上发疯的时候,他看我的那种眼神,不是愤怒,是纯粹的惊恐。那一刻,我突然就后悔了,觉得自己真他妈不是个东西。可在那之前,我还一直觉得自己没错,理直气壮。”
他反问:“你呢?”
乔星曜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咽下什么苦涩的东西,声音干涩:“……我后悔的事,还挺多的。”
姜庭在那边嗤笑一声,毫不留情:“那你他妈确实是真混账。”
晚上睡觉时,乔星曜有那么几次,确实想过要跟逢煊好好谈谈,试图缓和一下两人之间冰封的关系。不知道是不是他心态起了变化,他开始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逢煊自然也不是全无反应。有时深夜,乔星曜靠得近了些,逢煊会突然从睡梦中惊起,在黑暗里像发泄般奋力一脚踹过来,好几次都直接把乔星曜从床上掀到了地毯上。
乔星曜那脾气绝不是泥捏的,身体也不是铁打的。这些天公司医院两头跑,身心俱疲,就指着晚上能休息片刻。被这么一闹,火气“噌”地就上来了,他一把将人按住,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逢煊,你再这么对我……”
话还没说完,逢煊半点面子不给,直接挥开他的胳膊。黑暗中,他看不清逢煊的表情,只听到对方的声音,带着一种空洞的茫然,轻轻地问:“乔星曜……我到底欠了你什么?”
就这么一句,乔星曜胸口那股邪火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他甚至等逢煊闹腾完了,会跟着蹲下身,默默收拾地上摔碎的玻璃碴子。再开口说话时,语气也会不自觉地放软,带着点小心翼翼,顺着他的毛捋。
有一次逢煊病情发作,又出现了幻觉。他主动拉住乔星曜的手,连眼神都变得柔和了些,带着点恳求的意味,轻声说:“……可以再等我一下吗?再等等我吧。”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可乔星曜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一股凉意从心底猛地窜起,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只觉得眼眶又酸又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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