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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巷口,就被唐、祝两个婆娘盯上。
唐婆娘尖声开腔:“哟,遛小‘雀儿’呢?”
奶奶心一刺,含糊应道:“透透气。”
祝婆娘立刻接茬,皮笑肉不笑:“雀儿精神!就怕翅膀硬了,学它姐姐飞别家枝头!白忙活,一根雀毛都落不着!”
孩子哇哇大哭。
奶奶又急又气:“胡咧咧啥!孩子听不懂!”
唐婆娘嗤笑:“梅溪又生蹲着尿尿的小麻雀?就是个‘孵空蛋的老抱子’!孵一窝窝‘张嘴雀儿’,光吃不下蛋(指儿子)!孵再多也是白孵,空巢的命!”
她刻毒地扫过哭闹的孩子和奶奶煞白的脸。
这话字字戳心。
奶奶看着怀里的雅莹,想起刚出生的老六,悲愤交加。
她强挺直背,声音冷硬如铁:“我家的事,轮不到外人操心!雀儿蛋儿都是贺家的种!就算‘空巢’,也强过有人专盯别人‘窝’里下蛆!”
说完,她抱起抽噎的雅莹,头也不回快步离开。
身后爆发出刺耳的哄笑。
雅莹趴在奶奶肩头,懵懂学舌:“雀雀…飞飞…空…凉…”
这话像钝刀子又剜了一下。
……
春波她娘听到唐老鸭婆娘和祝得这俩货侮辱贺奶奶的对话,抱打不平,没事来看看梅溪:“听喇喇蛄叫,还不种庄稼了!真是的!这俩货,就是害虫!”
“别往心里去,到时候春柳倒插门,插你们家,一个女婿半个儿!整个都行!咱们共享一个儿!”梅溪噗嗤一笑:“真能整?甩包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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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家小六的降临,给这个被邻里戏称为“凤凰窝”(全是女儿)的家带来了甜蜜的负担——主要是胃口负担!五个姐姐,四个正值“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年纪(虽然全是姑娘),饭量蹭蹭见长。饭桌,成了“凤凰们”争夺口粮的竞技场。
开饭的敲盆声(旧脸盆充当)就是发令枪!老四雅环,反应堪比饿狼,目标直指锅里漂浮的零星油花和稍稠的米粒。她勺子舞得飞快,嘴里振振有词:“我纳了一下午鞋底!手指头都戳肿了,得补补元气!”
“纳鞋底了不起啊?”老二雅禾筷子一伸,精准挡住雅环的“进攻路线”,“昨天那筐豆子谁剥的?手指甲都劈了!按劳分配也得排队!”勺子与筷子在空中“叮当”交锋,互不相让。
老三雅怡,走“技术流”。趁着二姐四姐“龙争虎斗”,她迅速用碗沿贴着锅壁,像考古学家清理文物一样,耐心又细致地刮下每一粒粘锅的米和糊糊渣,动作轻柔却效率极高。刮完立刻埋头,珍惜地品味着这点“战利品”,仿佛在吃山珍海味。
老五雅莹,抱着她的小木碗,眼巴巴看着姐姐们“神仙打架”,口水滴答,急得直拍桌子:“饭饭!莹莹饿!打!打!”
老大雅琳,身兼“饲养员”和“裁判长”。一边给饿得直哼哼的老六雅希喂兑了水的米汤(梅溪奶水告急),一边敲着破盆边维持秩序:“停战!停战!雅环,你那碗比脸还干净了,还刮?雅禾,你是姐姐!雅怡,别刮了,锅底都要被你刮出火星子了!”
梅溪抱着哼唧的雅希,看着女儿们为一口吃食“各显神通”,又是心疼又忍不住想笑:“慢点吃,锅里……锅里……”话音未落,雅环已经风卷残云吃完,意犹未尽地舔着碗,像只刚舔完牛奶的小猫,眼睛还瞟着别人碗里:“妈,明儿能多放一把豆子不?感觉刚垫了个底儿,就没了!这纳鞋底(再次强调‘功劳’)太耗神了!”
雅禾没好气地翻个白眼:“一把豆子?把你纳的鞋底拆了煮煮吃还差不多!老四,我看你不是吃饭,是‘吸’饭!嗓子眼是漏斗做的吧?”
雅怡小声嘀咕,补上关键一刀:“四姐的碗,舔得……比狗啃过的骨头还光溜……”
众人一愣,齐刷刷看向雅环手里那锃光瓦亮、几乎能当镜子照的空碗,再低头看看自己碗里或多或少的“存货”,终于憋不住,“噗嗤”一声全笑了出来。连愁容满面的梅溪,看着老四那副理直气壮又馋涎欲滴的模样,也忍不住弯了嘴角。饭桌上的“硝烟”,瞬间被这自嘲的幽默吹散,只剩下老六雅希不满的“啊啊”声,仿佛在抗议:我的米汤呢?裁判长!有人抢我的口粮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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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桌上的“硝烟”刚刚被雅环那“狗啃骨头般光溜”的碗引发的笑声冲淡,盆碗见底,比用胰子(肥皂)搓过三遍还亮堂。
老五雅莹还在意犹未尽地舔着小木碗的边沿,像只懵懂的小奶猫。
就在这时,门帘一掀,贺苍生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了。
他抬眼一扫饭桌,好家伙,真叫一个盆朝天碗朝地,干净得能当镜子照,怕是连狗路过都得失望地摇尾巴——实在没得舔了!
梅溪抱着刚喂完米汤、勉强安静下来的老六,抬眼看他,带着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埋怨:“回来了?吃过了没?”
贺苍生眼神扫过那几个还捧着碗、眼巴巴仿佛没吃饱的女儿们,心里那点在外面勉强压下去的烦躁和家里沉重的负担感又涌了上来。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声音有点发闷,带着点自暴自弃的意味:“嗯,吃过了。”
梅溪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声音也拔高了点,那点埋怨变成了尖锐的质问:“吃过了?在哪儿吃的?家里这么多张‘张口兽’等着喂,盆底都刮干净了,你倒好,还舍得花钱下馆子?”
“张口兽”三个字,像石头一样砸在安静的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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