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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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东风解冻（第1页）

所谓“东风”，并非真需雷霆雨露，不过是积攒了一冬的寒意，终于被日渐殷勤的暖阳与愈柔和的风势，一寸寸逼退、消融。几乎是一夜之间，南山便换了颜色。那层顽固的灰褐被汹涌的绿意取代，嫩草钻出地皮，野花点缀其间，林木抽出新叶，整个山野都仿佛活了过来，充满了蓬勃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生命力。

北坡的老茶树，更是这场生命盛宴的主角。那些曾被顾清辞小心翼翼现的、米粒大小的嫩绿芽点，在几场淅淅沥沥的春雨和持续暖阳的催促下，如同被施了法术般，迅膨大、舒展，绽放出最鲜嫩的状态。一芽一叶，或一芽两叶，肥壮饱满，披着细密的白毫，在阳光下泛着玉石般温润的光泽，叶片翠绿欲滴，仿佛掐一下就能溢出汁水来。那凝聚了整个秋冬精华的岩骨花香，已初具雏形，若有若无地萦绕在茶园上空，勾动着所有人的心弦。

采茶的时节，到了！

这一日，天还未大亮，南山村便已苏醒。不同于冬日的沉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的兴奋。王婶那极具穿透力的嗓音在村中回荡，组织着准备上山的妇人姑娘们。竹篮、斗笠、绑腿，一应俱全。铁柱和几个青年早已将板车检查了又检查，停靠在村口，准备随时将采收下来的鲜叶运回。

顾清辞与萧屹也早早起身。顾清辞换上了便于行动的短打，将测量萎凋程度的用具和记录本仔细收好。萧屹则依旧是利落的劲装，腰间别着短匕，目光沉静地扫过整装待的人群，确保一切井然有序。

当第一缕阳光越过东边的山梁，洒在北坡茶园上时，王婶一声令下，采茶正式开始了。

霎时间，寂静的山坡被欢声笑语与细碎的采摘声填满。妇人们灵巧的手指在茶树丛中翻飞，如同抚过琴弦，精准地摘下符合标准的嫩芽，小心地放入腰间的竹篮。她们互相招呼着，比较着各自的收获，议论着今年的芽头比往年似乎更肥壮些，言语间充满了收获的喜悦与对未来的期盼。

林秀秀也在其中，她采得格外认真仔细，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也顾不得擦。偶尔抬眼，目光会不由自主地追寻那个沉默巡视的高大身影，见他一切安好，便又安心地低下头，继续专注于手中的活计。

顾清辞穿梭在采茶人之间，不时停下脚步，查看她们篮中的茶青，纠正着偶尔不够标准的采摘手法，解答着她们提出的问题。他的神情专注而温和，与这繁忙而充满希望的场景浑然一体。

萧屹则如同最警觉的头狼，守在整个茶园的外围与高处。他的目光不仅掠过每一个采茶人，更扫视着周围的密林与山势，防备着任何可能惊扰这丰收景象的意外——无论是野兽，还是其他不之客。他的存在，让所有人都感到一种无形的安心。

日头渐高，第一批满载着鲜嫩茶青的竹篮被送到铁柱的板车旁。铁柱小心翼翼地将茶青倒入垫着干净葛布的筐中，避免挤压，然后和同伴一起，稳稳地推着板车，沿着修整过的山路，将这份最新鲜的希望送往村中的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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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内，早已是另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

临时搭建的凉棚下，洗净的竹匾依次排开。运送回来的茶青被迅、均匀地摊晾其上，进行萎凋。顾清辞需要根据光照、温度和湿度，不断调整摊晾的厚度与时间，确保每一片叶子都能恰到好处地散失水分，变得柔软，为后续的杀青做好准备。空气中弥漫着青草与茶叶混合的、清新而略带涩意的香气。

萧屹在运送完几趟后，也回到了院子。他无需顾清辞吩咐，便自然地接手了照看灶火、清理场地等需要体力的杂务。他将炒茶用的大铁锅刷洗得锃亮，又将劈好的柴火按照粗细、耐烧程度分门别类堆放整齐，方便随时取用。

整个南山村，仿佛一架精密而和谐的机器，为了同一个目标——将这春天最珍贵的馈赠，完美地封存于茶香之中——而高效地运转着。从山间的采摘，到村中的运输，再到小院内的初步加工，每一个环节都流淌着汗水，也洋溢着希望。

顾清辞站在院中，看着眼前这繁忙而有序的一切，看着阳光下泛着光泽的萎凋叶，看着萧屹沉默而可靠的背影，看着村民们脸上质朴而真诚的笑容，心中被一种巨大的充实感与责任感填满。

这不仅仅是制茶，这是他们与这片土地、与这些乡邻，共同书写的生活诗篇。江南的订单，远方的赞誉，最终都离不开这南山脚下，最原始、也最真挚的劳作与汗水。

他深吸一口充满茶青气息的空气，走到水缸边，用木勺舀起一瓢清水，递给刚搬运完柴火、额角见汗的萧屹。

萧屹接过，仰头饮尽，水流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滑落，滴在衣襟上，洇开深色的痕迹。他将空瓢递还，目光与顾清辞对上。

没有言语。

一个眼神，便已道尽所有。

同心协力，共赴前程。

东风已至，春茶飘香。

南山的故事，正伴随着这第一缕鲜灵的茶气，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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