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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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乱世出巨贾（第1页）

渝州的消息尚未传回，抚州这边，沈砚的行动却已迅疾展开。

沈记总号的书房内，灯火通明。沈砚已换下旅途风尘的衣衫，穿着一身家常的靛青绸袍，坐在巨大的紫檀木书案后，面前摊开着蜀中、湖广、云贵、乃至南洋的部分商路舆图，以及厚厚一摞账册与货单。他脸色依旧带着倦意，但眼神锐利，手指在舆图上快移动，不时用朱笔勾画。

“二叔公，”他对坐在下一位须花白、精神矍铄的老者道，“湖广江浙那边，我已用飞鸽传书，让三叔和五姑父尽全力调拨，第一批货，最迟后日从武昌出，走长江水道，到江州后换快马陆路，五日内应可抵抚州。数量约有两百斤，虽不多，但可应一时之急。后续还有两批，正在筹措。”

老者正是沈家老一辈中掌管外埠生意、人脉最广的沈二爷，也是抚州商会的副会长。他捻着胡须，点头道：“砚儿安排得妥帖。只是，湖广江浙的椒价近日也涨得厉害，且货源紧俏，我们自家铺子用量也大，此次调拨，怕是会得罪几家老主顾，也影响自家生意。”

“顾不了那么多了。”沈砚摇头，目光沉静，“‘奇味轩’的‘麻辣粉’，如今已不止是一门生意，更关乎北境边关，也关乎我沈家未来在北方，乃至在朝中的布局。些许损失，值得。二叔公，商会和官府那边，还需您多费心打点，尤其是税课司、市令司，绝不能再让他们寻衅滋事。胡同知那边……”

沈二爷眼中精光一闪：“胡同知？哼，此人贪得无厌，手脚不干净，老夫早已看他不惯。如今他被按察司盯上，自身难保。商会中几位与他有过节的，也已暗中串联，搜集了他不少罪证，正寻机递上去。这次，就算不能将他扳倒，也定要让他脱层皮，再无暇他顾。你放心，抚州地面，有老夫在，还容不得他一手遮天，为难我沈家的合作伙伴。”

“有二叔公此言，砚儿便放心了。”沈砚微微松了口气。有这位在抚州深耕数十年的二叔公坐镇，官面上的麻烦，当可缓解大半。

“不过，砚儿，”沈二爷话锋一转，神色凝重，“你提及要开辟云贵、南洋新渠道，此事非同小可。云贵蛮荒，夷汉杂处，土司林立，道路险阻，匪患丛生。南洋更是汪洋万里，海寇肆虐，风波难测。且两地物产、风俗、律法皆与中原迥异，欲打通商路，非有得力之人、雄厚资本、数年之功不可。你当真要为此‘奇味轩’，冒此奇险？”

沈砚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缓缓道：“二叔公，您常说，商人眼光，当看十年之后。如今北境战事未休，朝廷对边贸、对能提振军心士气之物，需求日增。‘麻辣’一物，恰逢其时。此其一。其二，墨轩将军坐镇雁门，虽处境艰难，但将才难得，朝廷未必会坐视其败。若能雪中送炭，这份人情，价值连城。其三，也是最关键的……”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我沈家立足抚州百年，虽富甲一方，但终是商贾，在那些士大夫眼中，仍是末流。如今朝局动荡，皇子渐长，各方势力暗流涌动。我沈家若想更上一层，不再只是仰人鼻息的富家翁，便需寻一倚仗，下一注棋。墨轩，便是砚儿选中的棋子之一。而‘奇味轩’，便是连接这颗棋子的最佳纽带。为此，莫说是打通云贵南洋商路，便是再大的风险，也值得一搏。”

沈二爷静静听着，眼中神色变幻，最终化为一声长叹，又带着几分欣慰：“砚儿，你长大了，眼光比你父亲，比二叔公，都要看得远。既然你已下定决心，二叔公便陪你赌这一把！云贵那边，我早年行商时，与播州杨氏土司家的一位管事有些交情，或可牵线。南洋……闽浙一带的‘海澄帮’，与我沈家有些生意往来，其帮主早年欠我一个人情，或可借其力，打通海上关节。只是，人选……”

“人选我已有所考虑。”沈砚走回书案，抽出一份名单，“云贵一路，让沈七去。他常年跑西南山货，熟悉苗疆地形，为人机变，功夫也不错。带二十名好手，以收购山珍药材为名，先行探路。南洋一路，让福伯的孙子阿海去，他通番语，熟悉海情，在‘海澄帮’也有熟人。同样带人，扮作海商，先与‘海澄帮’接洽，试探合作可能。两路皆不急于求成，以建立联系、摸清门路为先。银钱、货物、路引，我会全力支持。”

沈二爷看着名单，点了点头：“沈七和阿海，确是合适人选。只是，此事需极度隐秘，绝不可让外人，尤其是胡同知背后的人知晓。否则，恐有杀身之祸。”

“侄儿明白。”沈砚郑重道，“两路人马，皆从沈记外围势力中挑选，与总号明面生意切割。联络只用密语和信鸽。即便出事，也牵扯不到沈家根本。”

大事议定，沈二爷不再多留，自去安排商会与官府斡旋之事。沈砚则继续伏案，细化着云贵南洋之行的各项计划，并给在外的沈七和阿海写下密信。

窗外，更鼓已敲过三更。但沈砚毫无睡意。原料危机如悬顶之剑，蜀中遇袭雪上加霜，朝堂风波暗涌，北境战事未卜……无数压力汇聚，却让他胸中那股久违的、属于开拓者的热血与斗志，熊熊燃烧起来。

乱世出英雄，亦出巨贾。他沈砚，不愿只做乱世中随波逐流的富家翁，他要做执棋之人，在这波澜壮阔的大时代，布下自己的局，落下自己的子。

“奇味轩”，墨昭，阿夜，墨轩……这些突然闯入他生命中的变数，或许，正是他棋局上，最关键的那几枚棋子。而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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