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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绪之认真听他们将那景说得天花乱坠,末了还是婉拒,因他答应了墨沉霜一起。
少年们有些扫兴,温绪之不忍,答应了与他们到镇上吃饭。客崇楷带路,说就去他们家的丰客酒楼。
这丰客名为酒楼,其实只二层而已,堂中地方不大,但客崇楷是老板家的少爷,自是有专门的位置,用小屏风隔挡出空间。温绪之请客,让少年们随意点。他温和又斯文,很招孩子喜欢,几人吃得很开心,闲聊不断。温绪之大部分时候很安静,听他们讲了镇上的不少趣事。他非常体贴,见那位叫吉沛楹的小姑娘低着头话不多,还侧身过去,问可还需要什么,总之没让任何人受冷落。
他们来得早,刚开始人还不多,逐渐外面的人声就吵嘈了起来。眼下都快要小暑了,温绪之就叫了道梅酱。来上菜的伙计动作麻利,在放下东西时却不知为何颠了手,甜汤险些洒出来。
那上菜的位置正挨着客崇楷,伙计一慌,碰到了客崇楷的肩。
“你怎”客崇楷刚要呵斥,随即惊道:“你不是在后厨帮忙的吗?怎到了前厅了?”
那伙计很瘦小,穿着打着补丁的粗布短褐,低着头下巴都到了胸口,并不开口。
“问你话呢!”客崇楷不是能饶人的性格,使劲儿放了筷子,道:“聋了还是哑了?”
“我”伙计盯着自己的鞋尖儿,“对不起,客少爷。”
这一声已足够让温绪之听出什么,刚要开口,客崇楷便又道:“我问你怎到了前厅?”
“后厨的人让我出来帮忙。”伙计还低着头,但并不能从他的声音听出胆怯。他道:“大概是客人多了,堂里的伙计忙不过来。”
温绪之端起茶杯,收回了视线。
客崇楷嗤笑了一声,道:“出来便出来,怎也不知换一身像样点儿的衣服,一股子油腥味,酸臭得让客人如何看!”
温绪之闻言略微抬了眼,认真地将客崇楷看了看。
一旁的曲嬉桃也坐不住了,道:“这话厉害,客少爷的威风耍够了吗?”她是直性子,道:“他无过错,做什么如此为难?”
“我”客崇楷梗着脖子,没反驳曲嬉桃,却气急败坏地踢了那伙计一脚。伙计踉跄了一下,终于让大伙儿看清了脸。
“许、许佑安?”曲嬉桃睁大眼睛,“你怎你不是在书堂吗?”
她以前只和许佑安打过几个照面儿,但这少年每日都会去私塾先生的讲堂下面蹲墙根,赶也赶不走,打骂都没用,这是鹿溪镇上几乎人人都知道的事。曲嬉桃她们都在那家私塾念书,今日是偷懒没去,却没想到在这儿遇上了许佑安。
许佑安看了她片刻,又看向温绪之,然后垂了目光,道:“不去了。”
“为什么不去啊?”尤羽乌卡问:“霜哥说你最喜欢读书了。”
“读不起。”许佑安淡淡地道:“读书要时间,耽误干活儿。”
“是了,生计是什么,那不是读几本书就行的。”客崇楷姿态十分充大爷,像是比其余少年都懂得多,道:“他大约小半个月前就不再去学堂偷听了,就在我家酒楼里从早忙到晚。”
“那你,”尤羽乌卡看着许佑安的脸色,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挣着钱了吗?”
许佑安道:“能活下去。”他似乎是笑了一下,“人总得活下去。”
“他不是厨子,就在后面帮着洒扫。”客崇楷上下又打量了许佑安一番,道:“我们每日三顿饭都包,他还给他娘带,所以不拿钱。”
“什么?”曲嬉桃是真听不下去了,当即红了眼眶,道:“他每日的活儿从早做到晚,竟还不拿钱?”
其实不只是不拿钱,许佑安年纪小,又是新来的,自然要挨欺负,什么脏累的活儿都扔给他一个人。他不仅给酒楼做事,有时那些厨子自己的差事也使唤他。
但许佑安只是平静地看向曲嬉桃,道:“能吃饭就行。”
在座的除了温绪之,都与他一般年纪,可也是天壤之别。客崇楷比他小一岁,是他东家的少爷,没在明面儿的时候以捉弄他为了。曲嬉桃可以为他名不平,但那也是因为她有这个资本,小姑娘生得如同娇花一般,父亲还是有钱的商人。
她没有经历过世事,纯粹又天真,许佑安别开了脸。
“许佑安,”曲嬉桃像是决定了什么,站起了身,“你到我家的布庄上来做事吧。”
一桌人都露了惊讶,吉沛楹轻声唤了声曲嬉桃的名字,像是让她不要胡闹,只有温绪之还在淡定地饮茶。曲嬉桃却很认真,道:“霜哥说你喜欢读书,也会读书,以后你白天还去学堂,晚上来做事。”她看了眼客崇楷,像是挑衅般道:“你放心,曲家布庄什么时候去都有饭,还发工钱。”
她自小跟墨沉霜玩到大,不知是相互影响还是甚么,也生了副爽快正直的心肠。她看着客崇楷脸色难看,得意地笑起来。
可是许佑安只是安静地看了她很久,道:“多谢曲小姐,还是不必了。”
客崇楷笑,道:“人家不领你的情呢。”
温绪之放下茶盏,抬眸时正与许佑安的目光对了个正着。许佑安像是被抓了包,立刻挪开了眼。
那边儿的曲嬉桃看了眼客崇楷幸灾乐祸的样儿,终于忍无可忍。她走过去一把牵了许佑安的手,拉拽着往外走。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这两人先没影儿了。
客崇楷拍案而起,想了想又觉得不该起身,一个小长工而已,他做什么要在意!这下倒是站坐不是,十分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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