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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颂低下头,笔尖在“志向”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篮球,又恶狠狠地涂掉。他的志向是江城大学,是和周景恒一起站在数学系的教学楼里,而不是在这里猜陈泊利那点藏着掖着的心思。数学课上,方夏讲完卷子,突然提起:“陈颂爸爸早上来修风扇,顺便问了问他的学习情况,说在家从不提学校的事。”全班的目光齐刷刷投过来,陈颂的耳朵瞬间烧起来。他能想象出陈泊利站在办公室里的样子——肯定是背着手,眉头皱得像拧在一起的铁丝,嘴里说着“不用管他”,眼睛却盯着墙上的成绩单。“我爸就是闲的。”他梗着脖子反驳,声音却没什么底气。方夏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只是把他的立体几何草稿纸投影在白板上:“大家看陈颂这个参考线,把抽象的空间转化成了熟悉的篮球场,很聪明的办法。”白板上的篮球架简笔画旁,周景恒用红笔补了个小人,正举着“100分”的牌子。陈颂盯着那个小人,突然想起今早出门时,抽屉里的药膏被换成了这支新的——周景恒的字迹他认得,说明书背面写着“涂完别碰篮球,等晾干”。午休铃一响,他抓起书包就往外冲,周景恒追出来时,正撞见他把那支没拆封的药膏扔进垃圾桶。“你干什么?”周景恒愣住。“谁要他假好心。”陈颂的声音有点抖,“他要是真关心我,就不会把我往墙上推,不会踢飞我的篮球。”垃圾桶里的药膏盒闪着银光,像块刺眼的碎片。周景恒没说话,只是捡起来擦干净,塞进自己的口袋:“那我帮你收着,等你想涂了再给你。”两人走到操场时,陈泊利的自行车已经不在了。车棚角落里,有个被踩扁的橘子汽水罐,是陈颂昨天扔的——现在被人捡起来,捏得方方正正,摆在车棚的窗台上。“他可能……”周景恒想说什么,被陈颂打断。“别说了。”陈颂抓起篮球往三分线跑,起跳时手肘的伤口裂开,疼得他龇牙咧嘴。球砸在篮板上弹回来,正好落在周景恒脚边。周景恒弯腰捡球时,陈颂突然看见他口袋里露出的药膏盒边角。阳光照在上面,亮得让人眼睛发酸。他别过脸,假装看远处的教学楼,却听见自己的声音闷闷地响起:“其实……我爸以前焊的篮球架,比学校这个结实多了。”周景恒没说话,只是把球传过来,弧度刚好落在他怀里。远处的风扇转得嗡嗡响,陈颂摸着发烫的手肘,突然觉得那支没拆的药膏,像道解不开的附加题,明明有答案,却怎么也写不出来。下午的物理课讲自由落体,老师在讲台上抛粉笔头:“忽略空气阻力的话,任何物体下落加速度都是98s,就像……”“就像陈颂刚才扔的药膏。”后排不知谁喊了句,引来一阵低笑。陈颂的脸瞬间涨红,抓起笔在草稿纸上乱涂。笔尖戳破纸页时,他看见周景恒悄悄把那支药膏从口袋里掏出来,塞进了自己的书包夹层——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放学铃响时,袁文阳叼着冰棍跑过来:“颂哥,去不去打球?张典他们约了三对三。”“不去。”陈颂收拾书包的动作很快,“要去图书馆刷题。”袁文阳啧啧两声:“你这是被学霸附体了?”临走时眼睛扫过周景恒的书包,突然喊,“哎,那不是你爸给你买的药膏吗?怎么在周景恒那?”陈颂的手猛地顿住。周景恒的书包拉链没拉严,药膏盒的一角露出来,在夕阳下泛着冷光。“借来用的。”周景恒不动声色地把拉链拉好,“我早上擦黑板时蹭破了手。”袁文阳没再追问,吹着口哨跑了。图书馆的路上,两人谁都没说话。陈颂踢着路边的石子,听见自己的心跳比物理老师说的加速度还乱。走到图书馆门口,周景恒突然停下:“其实你爸修风扇时,特意把咱们教室的那台调慢了两档。”“关我什么事。”陈颂别过脸,却想起夏天上课时,风扇总把试卷吹得乱飞,他抱怨过好几次“这破风扇能不能慢点”。周景恒从书包里拿出错题本:“方老师说,立体几何要多画实物图。”他翻开新的一页,画了个简易的风扇,扇叶上标着角度,“你看,这三个扇叶形成的三角形,其实是等边三角形。”陈颂的目光落在扇叶交汇处,那里被画了个小小的篮球。他突然想起陈泊利修风扇时,肯定也盯着扇叶看过——或许在他眼里,那些旋转的金属片,和当年厂队篮球架上的篮网,有某种隐秘的联系。“我去买瓶水。”陈颂猛地站起来,像是在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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