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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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蚀骨蛭（第1页）

“匿踪符令”的微光，如同风中残烛，在浓得化不开的灰白死雾中摇曳，勉强撑开一片方圆不过数丈的寂静领域。符力微弱，每一次呼吸都在消耗，每一次迈步都在侵蚀，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将两人彻底暴露在这片可怖的绝地之中。但这薄薄的光晕，已是他们唯一的庇护，隔绝了外界大部分令人疯狂的呜咽风声和那无孔不入、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死寂寒意。

小木子搀扶着王珂，每一步都踏在一种难以言喻的湿滑与松软上，脚下不是烂泥，更像是某种腐败了千万年、粘稠而又空虚的、介于固体与液体之间的物质。浓雾不仅遮蔽视线，还吞噬声音，两人沉重的喘息、艰难的拖拽声，一离开符令的范围，便被吞噬得干干净净。四周静得可怕，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以及脚下那令人不安、细微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缓慢蠕动、令人牙酸的“嘶嘶”声。

走了不知多久，也许一个时辰，也许更久，符令的光芒愈黯淡，小木子能清晰地感觉到其中契约之力的飞流逝。他不得不更加频繁地从自身所剩无几的气力中，分出一丝，小心翼翼地注入其中，维系这脆弱的庇护。每一次注入，都让他本就因伤势和消耗而虚弱的身体，更加沉重一分。王珂的断臂被简陋地重新固定，内伤在“冰心玉叶”和“还魂草”的效力下稳住了，但大量失血和持续的虚弱让他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全靠小木子支撑。

“歇……歇一下……”王珂终于支撑不住，声音如同破旧的风箱，靠着一处相对干硬、似乎是一块巨大枯骨凸起的地方滑坐下去，脸色苍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

小木子也停下脚步，胸口剧烈起伏，喉咙如同火烧。他摸出水囊，摇了摇，里面只剩下最后一口水。他没有喝，而是递给了王珂。王珂看了他一眼，默默接过，抿了一小口，又递还给他。小木子也没喝，重新塞好。食物早已耗尽，水也只剩这点，前路茫茫，每一分补给都关乎生死。

他靠着枯骨，警惕地观察四周。匿踪符令的光芒已微弱到仅仅能笼罩两人身侧，光线之外，是涌动翻卷、无边无际的灰白。他能“感觉”到，这浓雾深处，潜藏着比落魂涧外围更诡异、更危险的东西，那些东西对“生气”极度敏感，符令的光芒和自身散的气息，就像黑暗中的灯塔，吸引着它们。只是暂时慑于符令的力量，或者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没有立刻扑上来。

“这鬼地方……到底有多大……”王珂喘着粗气，低声咒骂，但声音里更多的是疲惫和茫然。

小木子没有回答。他手背的契约印记，自从进入这片区域，就一直隐隐作痛，并非预警危险，而是一种……共鸣？或者说，是某种“同源”的排斥？他能感知到，这片腐骨沼泽，似乎与“镇渊”秘库，或者说，与“契约”之力，有着某种深层次的联系。这里的“死寂”、“腐化”、“混乱”，并非自然形成，倒像是一种被扭曲、被污染、被“打破”的“秩序”的残留。是某种古老的契约被强行撕裂、污染后留下的“伤疤”？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

“嗡……”

就在他心神沉浸于契约印记的感应时，怀中那枚听雨楼的青玉佩，忽然轻轻震动了一下，散出微弱的、温凉的气息。他心中一动，将其取出。青玉佩在手中，散出一种柔和的、仿佛能安抚心神的光晕，与周围死寂的气息隐隐对抗。更奇异的是，它似乎与某个遥远的方向，产生了一种微弱的、但持续不断的呼应感，并非契约印记那种强制性的牵引，更像是一种……邀请，或者说，是信标的指引。

指引的方向，与契约印记对西方模糊的感应，基本重合，但更加具体、清晰。

“是它？”王珂也注意到了玉佩的异状，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嗯。”小木子点头，将玉佩握紧，那微弱的指引如同黑夜中的一点星光，虽然遥远，却给了他们一个明确的方向。“听雨楼主，果然不简单。这玉佩，不仅是信物，还是路标。”

“那就……继续走。”王珂咬牙，想要站起来，却牵动了伤势，疼得闷哼一声。

“等等。”小木子按住他，目光落在他们倚靠的、那截巨大的、不知是什么生物的枯骨上。枯骨大半埋在腐土中，露出的部分呈现一种不祥的灰黑色，布满蜂窝状的孔洞，仿佛被什么东西从内部蛀空了。他心中警兆突生，契约印记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冰冷的悸动。

几乎就在同时——

“咔嚓！”

他们倚靠的枯骨，猛地一震！紧接着，从那蜂窝状的孔洞中，以及周围的腐土之下，猛地窜出无数条灰白色、半透明、如同肠子般滑腻蠕动的、顶端长着细密口器的触须！这些触须度奇快，带着令人作呕的腥臭，直扑两人面门！更可怕的是，它们似乎完全不受符令光芒的影响，或者说，符令的力量对它们效果微乎其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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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腐骨沼泽的“原住民”——“蚀骨蛭”！一种介于植物与妖物之间的恐怖存在，潜伏在死去的骨骼和腐土中，以生灵的骨髓和血肉为食，对“生气”的感知敏锐到极致！

“退！”小木子厉喝一声，猛地将王珂向后推开，同时另一只手闪电般拔出短刀，伏妖劲灌注刀身，泛起微不可查的红光，狠狠斩向扑来的触须！

“嗤啦！”

短刀斩断了几根触须，灰白色的粘液四溅，带着强烈的腐蚀性，落在岩石和腐土上，出“滋滋”的声响。但更多的触须从四面八方涌来，如同活过来的死亡浪潮！匿踪符令的光晕瞬间被淹没！

王珂也怒吼一声，用未受伤的右手挥动短刀，拼命劈砍。但他伤势未愈，动作迟缓，瞬间便被几根触须缠住了脚踝，那滑腻冰冷的感觉让他汗毛倒竖，触须顶端的口器张开，露出细密的、螺旋状的利齿，狠狠朝他的皮肉咬下！

“滚开！”小木子目眦欲裂，体内所剩无几的伏妖劲和契约印记中残存的力量同时爆！他挥刀度暴增，刀光化作一片残影，将缠向王珂的触须尽数斩断，同时左手并指如刀，指尖一点微弱的金光闪烁，点向一根试图钻向他咽喉的触须！

“噗！”

金光没入触须，那触须如同被烈阳灼烧，瞬间僵硬、枯萎、化作飞灰！契约之力对这种纯粹的死寂、混乱、扭曲的造物，似乎有着天然的克制！但这一击，也几乎抽干了他最后的力量，眼前一阵黑。

更多的蚀骨蛭从枯骨和腐土中钻出，密密麻麻，无穷无尽，将他们团团围住！匿踪符令的光芒彻底熄灭，两人完全暴露在了这片绝地的恶意之下！

“木子！这边！”王珂忽然大吼，指向枯骨后方一个不起眼的、被更多触须遮掩的、黑黝黝的洞口！那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匍匐通过，但洞口边缘的触须似乎稀疏很多，而且……洞口内隐隐传来一丝微弱、却与周围死寂气息截然不同的、带着淡淡腥气的……风？

是生路？还是另一个陷阱？

来不及思考！小木子一把抓住王珂，用尽最后力气，将他推向那个洞口方向，自己则反身，将所剩的所有力量，毫无保留地灌注到短刀和左手契约印记之中，朝着身后汹涌而来的触须潮，斩出了最后一刀，点出了最后一指！

“轰！”

微弱的伏妖劲与金光混合，在触须群中炸开一小片空白，但也彻底耗尽了他所有力量。他踉跄后退，撞在洞口边缘，和王珂一起，滚进了那个漆黑、狭窄、深不见底的洞穴之中！

“噗通！”

两人摔落在冰冷的、坚硬的地面上。身后，洞口外传来蚀骨蛭触须疯狂拍打、撕扯岩石的、令人头皮麻的密集声响，但它们似乎对这洞口有所忌惮，只敢在洞口边缘徘徊、嘶鸣，却不敢深入。

洞穴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带着铁锈和土腥味的、奇异的腥气，与外面腐骨沼泽的死寂腐烂气息截然不同。更奇异的是，这腥气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淡极淡的、若有若无的、令人精神一振的……生机？

小木子瘫在地上，大口喘息，浑身脱力，连动一根手指都难。王珂在他身边，同样动弹不得，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在黑暗中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洞外的嘶鸣和拍打声渐渐平息，似乎那些蚀骨蛭放弃了，或者被什么东西引开了。死寂重新降临，但这一次，是洞穴内部、更加深沉、更加诡异的死寂。

“木子……你……你怎么样？”王珂虚弱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还……死不了。”小木子艰难地回答，试图调动体内残存的力量，但经脉空空如也，契约印记也沉寂下去，只传来阵阵空虚的灼痛。他摸索着，从怀中掏出最后那点“雷击木髓”残渣，捏碎，分了一半塞进王珂嘴里，自己也吞下另一半。一股微弱的、带着麻痹感的暖流在体内化开，勉强吊住了即将崩溃的心神。

“这……这是什么地方？”王珂嚼着苦涩的木髓残渣，声音带着疑惑和不安。

小木子没有回答。他挣扎着坐起身，靠着冰冷的洞壁，努力睁大眼睛，试图在绝对的黑暗中看清些什么。但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那浓烈的腥气，和那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奇异的生机感，在不断刺激着他的感官。

他缓缓抬起手，手背的契约印记，在绝对的黑暗中，竟然自地、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不是预警，也不是共鸣，而是一种……困惑？仿佛这印记本身，也对这片未知的黑暗，产生了某种不解。

黑暗中，只有两人粗重的喘息，和那无处不在的、带着铁锈与生机的腥气，静静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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